“沈鹿!”少女聽得姜芙問自己名字,忽地坐直身子,音量也提了提,這莫名緊張的反應與沈溯倒頗有幾分相似。
姜芙微詫:“沈?”
小鹿兒點點頭:“我是沈大哥哥在田埂邊上撿回來,沈大哥哥讓我同他一塊兒姓沈,名字也是沈大哥哥給我取的。”
“他把你撿回來的?”姜芙詫異更甚。
“我……”小鹿兒抓了抓自己的襦裙,又再點點頭,然而卻是將頭低了下來,有些不敢看姜芙的反應,“我的右腿生得不好,生來就被爹娘扔了。”
“沈大哥哥早些年也住在這兒的,是六年前才離開的。”
“慈幼局里有規定,若長到十二歲還沒有人家收養的話,也要離開,慈幼局不再管養了。”
姜芙從不曾了解過慈幼局的規定,也不知曉沈溯的曾經,這會聽得小鹿兒的話,她的眉心愈蹙愈緊。
阿溯他曾在慈幼局生活過?
偌大的平陽侯府,竟容不下一個孩子?
是平陽侯夫婦將他扔棄?
若是如此,那他背上的傷,可是與他們夫婦也脫不了干系?
此時忽有孩子哭鬧,姜芙循聲望去,才發現屋子一側的通鋪上還有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小嬰孩,小鹿兒則是連忙撐著拐杖走過去,坐在鋪沿上將孩子抱到懷里來,輕輕拍著他的背哄著他,動作再嫻熟不過,再無空暇來同姜芙說話。
姜芙目光自留在屋里的年幼孩子們身上緩緩掃過,最后又看向屋外,看向冒著雨修補屋頂的沈溯。
不知過了多久,沈溯才自屋頂上爬下來,走到西廂屋里來,正要說上什麼,然而一抬頭卻見姜芙站在通鋪邊上,正豎起食指按在自己唇上,沖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不要說話。
沈溯以為她早已走了,這會兒見著她還在屋里難免一愣,再看一旁的通鋪上,小鹿兒與七八個小娃兒擠做一堆,皆睡著了,然而睡著的她手仍搭在那襁褓小兒身上,已成習慣般的時而拍拍。
姜芙手上則是正拿著破舊的褥子,動作輕輕地一一替他們蓋上。
沈溯愣在門邊,待得姜芙為孩子們蓋好被褥,走到他身旁來且抓上他的蓑衣扯了扯,他這才猛回過神來。
“沈郎君,你且先同我到那堂屋去。”姜芙輕聲道。
那堂屋屋頂才由他修補好,里邊無人,正好合適。
姜芙不僅言語上不給沈溯拒絕的機會,手上更是硬扯著他身上的所以不放,直將他扯進堂屋,指著靠在窗邊的一張長凳讓他坐下,“你坐好,我為你背上的傷換藥。”
沈溯將將坐下,又猛地站起身來,“不、不勞煩姜娘子了。”
“我不覺得勞煩。”姜芙繃著臉,非要他坐下不可,“除非你說你厭煩我,日后再不想見我,我這會兒就讓你走,否則你就讓我為你換藥。”
這木頭在雨里待了一整日,縱是這蓑衣編得再如何牢實,也扛不住這一整日的雨水,他背上衣衫必已濕透,待會兒不見得他會依她前邊所言去李家醫館換藥,她這會兒若是不管他,他就更不會管他背上的傷。
“把藥給我。”姜芙邊說邊朝他伸出手來,“我出門前也帶了細布在荷包,換藥后可為你一并包扎好。”
過了良久,沈溯才將藥瓶放到她手里,爾后動作僵硬緩慢地拿下他頭上斗笠與身上蓑衣。
果見他身上短褐完全被雨水濕透,盡黏在他背上胸前。
他幾乎是抖著手將自己的衣服脫下的。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的更新字數都不少嗷!
第26章酥酥 [V]
細布纏滿沈溯整個肩背乃至雙臂,及至他腰間及手腕處。
只見他背上及手臂上的細布無不被血水滲紅,他外裳之所以干凈不再如昨日那般透著血水,不過是由著這層層細布阻隔了傷口滲出的血水罷了。
他的傷口,根本丁點未有愈合。
他認為不妨事的小傷,在姜芙眼中卻是觸目驚心。
都傷成這樣了,如何還能是小傷?
姜芙心疼得當即紅了眼圈,小心翼翼地替他解開纏繞在他肩上臂上的細布。
她動作極輕,然而沈溯放在膝上的雙手卻用力扣住了自己的膝頭,腰背繃直得如同被緊繃的弓弦,尤其姜芙的手繞過他面前時,他更是緊張得連呼吸都屏了起來。
姜芙自是感覺的出來他的不自在,知他是局促,也覺是自己不嫻熟的動作扯疼了他的傷口,不由心疼地問:“很疼對不對?”
沈溯僵硬且用力地搖搖頭,“不、不疼。”
細布緩緩解開,先是沈溯肩頭數道傷映入姜芙眼中。
深可見肩骨,雖未流膿,卻能清楚地瞧見皮膚下腥紅的血肉。
不僅如此,這數道新傷下還有無數道已經愈合但疤痕明顯凸起的舊傷,然而即便是這些舊傷,也粗細不一,新舊程度也不一,顯然是不同時候留下的。
亦能清晰地看得出,那些舊傷無一不是未能得到好好照料,否則也不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疤痕。
姜芙的手微微發顫。
而愈隨細布往下解開,他背上的傷露出更多,姜芙的手顫得便愈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