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筱筱抬起手,拿著帕子輕輕撫上她眼角,心疼不已,“酥酥?”
“阿嫂……”姜芙抬眼看她,淚水如珠,“我是不是害了阿溯?”
“酥酥你確是魯莽了。”姜芙這般情急又傷心的模樣,于筱筱不忍心再責于她,只是輕嘆一口氣,溫柔地替她擦去眼眶里的淚,“你任是胡編個甚麼理由,也比方才同你阿兄道的那些個話要好。”
于筱筱邊說話邊仔細觀察著姜芙的反應,只見她咬了咬下唇,面上難過傷心是真,可卻不見絲毫悔色。
于筱筱默了默,才又道:“酥酥便如此忍不住想讓你阿兄識他?”
姜芙仍不說話,只是咬著下唇揪住了自己的裙帶。
顯然,于筱筱猜對了。
于筱筱壓制住心中的震驚,緩上少頃,嘆道:“酥酥可否告訴阿嫂,你所心儀的這位平陽侯府長公子究竟何許人也?”
她緣何從未聽說過平陽侯府還有一位長公子?平陽侯府不就是一位公子而已?
酥酥怕不是被人騙了?
“他叫沈溯,是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郎君!”一提到沈溯,姜芙便滿目星光,恨不能讓全天下人都曉得他的好。
饒是從前對蘇澤,于筱筱也不曾見過她如此模樣。
仿佛“沈溯”這個名字已經刻在了她心底,僅僅是提及,她眸子里都能映出他的模樣來。
就如同……她從前初識官人時那般的歡喜。
不管酥酥究竟為何不再待見蘇郎君,又為何突然對這位長公子情有獨鐘,于筱筱覺得,她都能理解酥酥。
感情這種事情,本就是說不準的,或許就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回眸,便遺了自己的心。
當初她對官人,不就正是這般?
不過,“無論酥酥你的這位沈郎君是何人,若他心中也有你,那你阿兄的火氣,他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官人的脾性,無論酥酥心儀的是哪位郎君,他怕是都不會滿意,也必會讓對方吃上他一頓拳頭不可,否則是難消他對對方的“奪妹之仇”。
他之所以從未對蘇郎君動過手,倒非蘇郎君乃是他看著長大的郎君,不過是蘇郎君乃讀書之人,莫說他一頓拳頭,便是一記拳頭,蘇郎君也都受不住。
他是從不與讀書人動手罷了。
如今這不明不白的長公子,官人如何慪得下這口氣?
“酥酥且先莫慌。”于筱筱也深知姜芙的脾性,來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只聽她徐徐善誘般溫柔又道,“有什麼你只管同阿嫂說,你阿兄那兒,我會好好勸他的。”
“至于那位長公子,若是當真被你阿兄傷著了,你也莫要太擔憂,改日我自會尋機會同他解釋。”
于筱筱話音才落,姜芙便撲進她懷里,抽抽噎噎地哭出聲來,委委屈屈又可憐兮兮道:“那阿嫂你還得為阿溯請最好的大夫去給他好好治傷。”
“阿溯他日子清貧,他若是被阿兄打傷了,肯定不舍得去看大夫的!”
“阿溯他獨自一人生活在西城外郊的一處園圃里,尋日里靠養花賣花為生,平日里本就賺不了幾個錢,他前日受的傷都未舍得去看大夫。”
于筱筱:“……”
她能否收回方才的話?
她方才就應該同官人一道出去才是!
*
沈溯打著姜芙留給他的油紙傘,回到他的清貧小院時,夜幕已將天穹完全遮罩。
豆子歡快地飛撲到他跟前,一如以往的每一日那般迎他回家。
“我回來了。”沈溯蹲下身摸著黑揉揉它的腦袋,“家里一切可都安好?”
“汪!”豆子應了一聲,率先跑回了院子里。
沈溯摸索著走進小院,走到灶屋里,先將肩上的擔子與馬頭花籃放下,這才將晨間放在灶臺上的豆油燈摸來點上,爾后拿著燈,重新撐起油紙傘,往小院后邊的花田走去。
豆子晃晃尾巴,跟在他身旁。
沈溯徑自來到栽種著姜芙那株瑞香的花田旁,蹲下身,他本想將豆油燈與油紙傘一并放在瑞香邊上,可當他將將把油紙傘自自己頭頂上拿開時不禁想到姜芙為他背上的傷焦急擔憂的模樣,便又將傘柄擱回自己肩上,把豆油燈重新拿回手上來。
只見他用頸窩夾著傘柄,一手拿著豆油燈一手輕輕碰上花田里的瑞香,檢查它今日的情況。
確認它并未被這整日的春雨給淋傷,反是比早間似還稍稍精神了些,沈溯這才放下心來。
豆子蹲在他身旁,嘴里發出哼哼嗚嗚的聲音,好像在念叨沈溯回來都不和它玩兒反是先來查看這株瑞香似的。
只聽沈溯自言自語道:“這是酥酥珍視的瑞香,我需將它照看好才是。”
豆子這會兒非但嘴里沒了聲音,便是連尾巴都忘了搖晃,就這般豎著。
仿佛它聽懂了沈溯的自言自語。
“好了,回前邊去吧。”沈溯又再看了會兒那株瑞香,這才撐著傘站起身來。
正當此時,豆子耳朵猛地一動,如箭矢般朝前院方向竄了出去。
緊著,沈溯聽到它陡然而起的狂吠聲。
他微微一怔,雙腳邁開大步,疾疾往前邊去。
他聽到了急驟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