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他有剎那的暈眩,眼前事物天旋地轉般混亂,頭重腳輕得幾欲栽倒在地,使得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好以恢復如常再往灶屋走。
還是將大夫開的藥煎上為好,他不能讓酥酥總為著他的傷擔憂落淚。
然他還未走到灶屋,便被人擋住了去路。
入目是男人黑色的皁靴。
沈溯心驚,手心瞬間沁出了一層薄汗來。
酥酥的兄長,還未離開?
他已于心中做好再被打趴在地的準備,然而卻遲遲未見姜蒲動手,只是聽得他冷冷道:“沈溯?”
沈溯不明他話里的疑問,只是緊張地點了點頭。
“跟我到屋里來。”姜蒲道完,抬腳徑自往竹屋方向走,好似他才是這小院的主人似的。
入了屋,他更是毫不見外地用腳將竹凳往外一勾,利落地坐下。
若是不知他是姜芙的阿兄,沈溯斷不會有分毫緊張,然而自他曉得眼前人乃是姜芙的長兄后,沈溯就沒來由的緊張,比面對姜芙的靠近時更為局促。
這會兒他不僅手心里滿是汗,額上亦沁出了薄汗來,緊張得連身上的疼痛都忘了。
“你和平陽侯府是何關系?”姜蒲一瞬不瞬地盯著低垂著頭的沈溯,開門見山地問,“或是說,你和沈起,是何關系?”
沈溯渾身一震,面上瞬間血色全無。
他背上的傷,這一瞬間疼得尤為清晰。
作者有話說:
0點前的加更,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T_T)沒有存稿的撲街好難啊,就算想自救也沒有辦法,都沒有可觀的時間來碼多多的字。
空有一顆想日萬的心!!!!
第34章好極 [V]
沈溯自出生至八歲這八年間,一直生活在平陽侯府西北角的那個咫尺小院里,八歲時被從侯府趕出,險些凍死于街角,是沈洄找到他,救了他性命,他也為此決定繼續好好活著。
但自那時起,他便再未有回到那個逼仄的小院,平陽侯府也再未管過他的死活,他在好心人的提醒下,住至慈幼局,開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
他甚麼臟活累活都做過,做得最多的,便是在碼頭賣力氣給人扛麻袋,起早貪黑,大多時候他回到慈幼局時都已是夤夜,總會疲憊得坐在角落里動彈不得,然而翌日他又依舊踏著還未破曉的黑暗開始了一天的力氣活,不過是為了能得到當日可結的十余個銅錢而已。
后來,他觀京中家家戶戶人人喜愛養花插花,他便看著別人學著如何栽花養花,他十一歲那年在這西城外郊現在一間無人居住的破敗荒屋,他便開始在那荒屋附近栽花,再后來,十二歲的他被從慈幼局趕出去后,無處可去的他便住到了這荒屋來。
如今,已是他住到這西城外郊來的第六個年頭。
而自他離開平陽侯府的這十年間,他雖每一月甚至每半月都會回去一次,但論他與平陽侯府的關系,他無法啟齒。
他于平陽侯府而言,是黑暗里最骯臟的東西,除了阿洄,那座府邸里無人覺得他該活在這世上。
姜蒲皺眉等他回答,卻遲遲未見他有所言語,只見他將頭垂得更低,肩頭衣服上沾染的血水更甚。
姜蒲將眉心皺得更甚。
他雖因姜芙之事而遷怒于沈溯,但他并未因此而覺眼前賣花郎一無是處。
且他這番冷靜下來再觀沈溯,只覺他的卑微并不似作假,就他這般,縱是借他十個膽子,也斷不敢做出勾引姜芙的事情來。
姜蒲也并非是個是非不分的狠硬心腸,此刻看沈溯肩頭衣服上的血水,想他前夜與方才受下自己暴怒的拳頭,必然受傷不輕,加之他本身背上就有傷,眼下還能撐著,已實屬不易。
這般想著,姜蒲將身旁的另一張竹凳踢至沈溯跟前,語氣卻是不改:“坐。”
沈溯如何敢,正要搖頭,只聽姜蒲語氣低沉,不容置喙,“坐。”
沈溯慌忙坐下,低著頭,微躬著腰。
“直起腰身來!”無論何時都將腰桿挺得筆直的姜蒲自是見不得沈溯如此,不免厲聲叱喝,“身為七尺男兒,自當任何時候都將腰桿挺直了!你這般算甚麼模樣!”
從小到大從未被任何人管教過的沈溯渾身一個激靈,當即繃直了腰桿,緊張得險些感覺不到背上傷口的疼痛。
“頭也抬起來!”姜蒲又叱,“昂首挺胸!曉不曉得!?”
久處軍營的他這會兒像是把沈溯當成了才入營的新兵,非得將他訓出來個頂天立地的模樣不可。
沈溯咽了咽唾沫,可不敢同在姜芙面前那般有所猶豫遲疑,飛快地將頭抬了起來,丁點不敢有慢。
看他抬頭挺胸坐得筆直終于有了些堂堂男兒當有的模樣,姜蒲的面色這才稍稍寬和了些,但緊張如沈溯根本甚麼都未能觀察得出來,手心的細汗沁出了一層又一層,以致他掌心汗濕得拳頭都攥不得緊。
“你的身手哪里學來的?”姜蒲看得出來沈溯不愿意回答他前一個問題,便也不執著于非要從他口中得到答案不可,“師從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