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不禁狠狠咽了口唾沫。
“我要去公子沈洄的曲院。”沈溯本不想給那小婢子招不必要的責罰,可看這趾高氣昂般的門房,他不得已對那害怕得瑟著身子的小婢子道,“便勞你帶路了。”
眼下,他是不想給阿洄添麻煩怕是都不行了。
小婢子目瞪口呆地看著保護了她的沈溯,再看看面色漲紅這會兒卻沒了聲音的門房,心知自己是躲不過一頓狠罰了,這一時間竟也沒方才那般害怕了,便僵硬地點點頭,“好、好的,長公子你隨我來。”
“有勞了。”沈溯這才松開門房的手,同小婢子道,“多謝。”
小婢子用力搖搖頭,不敢受。
門房看著沈溯離開的背影,這會兒氣得咬牙切齒面露狠勁。
他要讓這他娘的“長公子”清楚他自己的身份!
他不過就是暗溝里那最臟最賤的爛泥!
門房這般恨恨地想著,往前院去了。
沈溯不曾在意自己身后的心思惡毒的門房,倒是那走在他前邊的小婢子扭頭看了數回那門房,為他擔心道:“蔡門房心眼很不好,長公子方才讓他難堪,他怕是會想著法子報復長公子的。”
“無妨。”沈溯此時又重新低下了頭,并不在意自己,只替前邊的小婢子擔憂,“你不該幫我。”
卻見那小婢子搖搖頭,明明心慌得緊,偏要故作堅強,“長公子不必為我擔心,我頂多會挨一頓打而已,我皮糙肉厚的,打一頓也沒事的,我就是覺得長公子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大家不該那樣來對長公子。”
明明大家都是苦命的人,為何又偏要輕賤別人呢?
沈溯不再說話。
這天底下,不是誰人都有權利選擇對錯。
有些人,生來這世上就已是錯,任是再如何努力,都不會被原諒。
沈溯情不自禁又抬手貼上自己心口衣襟。
似乎唯有感受著姜芙與他一同存在,才會讓他心生勇氣。
也是因為遇到姜芙,才讓他覺得自己生來這世上并非只有錯。
沿著回廊彎彎又繞繞,沈溯由小婢子引著來到了曲院門前。
正巧遇到端著藥也正要入內的宋乘,見著他,宋乘頓時面露驚喜之色,“長公子!?”
長公子以往來見公子,最快的至少也會隔上半月,這回距他上次來曲院不過一個旬日而已。
沈溯自是知曉宋乘因而驚訝,卻做不曉,只點點頭,客氣道:“我來看看阿洄。”
“我這就先去告訴公子。”因沈洄敬沈溯這個兄長的原因,因而宋乘待沈溯亦是恭敬有禮,絲毫不同于府上他人,“公子曉得長公子過來,定會心情大好!”
說罷,他不忘朝沈溯躬了躬身,這才往院子里跑去。
沈溯擔心他將藥給跑灑了,連忙在后邊提醒道:“當心莫將藥給灑了。”
小婢子覺得,長公子好似在這曲院前才有點兒生氣,前邊總是低著頭,沉沉悶悶的模樣。
“長公子,曲院已到,我退下了。”小婢子道。
誰知卻聽沈溯道:“你隨我一道進去吧。”
小婢子一聽,當即連連搖頭擺手,“不能的,我們下人是不能隨意進公子的曲院的!”
公子身子不好,需要靜養,任何人都不得擅進曲院,若是擾著了公子休養,可不是挨一頓那麼簡單的事情的!
沈溯不善言辭,因而并無解釋,只是又道:“你隨我來即是。
”
他聲音溫和,語氣卻不容人拒絕。
小婢子只能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后入了曲院,雖然緊張,卻還是忍不住好奇,抬頭打量這座幾乎沒幾個下人能夠進來過的院子。
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一丁點都不華麗,除了花木還是花木,除了幽靜還是幽靜。
就連公子,也都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面色青得可怕,人也瘦得可怕。
很……難看。
終究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小婢子見到靠坐在床上的沈洄時,竟是害怕地往沈溯身后縮了縮。
宋乘因她這反應而擰起了眉,倒是沈洄非但毫不介意,反是溫柔地微微一笑,問沈溯道:“兄長可是有事需得著我?”
否則又怎會帶著這麼個小丫鬟到他跟前來。
沈溯面有愧色,如實道來:“她前邊擔心我尋不著路來曲院,為免我走錯路而受罰,為我帶了路,被門房瞧見了。”
“原是如此。”沈洄頷首,饒是沈溯只道了前半的話,他也已知曉他心中所想,他重新看向小婢子,問她道,“你叫什麼名字?本是在哪一處做活?”
沈洄不同沈溯,他是這府上真正的公子,是這小婢子入府一個月來見到的身份最高的主子,令她一眼不敢再多瞧,低著頭躬著腰緊張地畢恭畢敬道:“回、回公子,我叫小銅,在后院做漿洗衣裳的活兒。”
“小銅。”沈洄念了一念小婢子的名字,便接著道,“從今日起,你便留在這曲院,至于做些甚麼活兒,宋乘自會安排你。”
沈洄說著,看向候在床邊的宋乘,“宋乘,你這便去同張管事說一聲,從今往后小銅的事,不用他那兒管了,你且先帶小銅去安排吧。
”
宋乘只有須臾的驚訝,很快便回過了神,“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