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姜芙看著沈溯濃濃一片青紫的顴骨與通紅的鼻梁,則是蹙著眉心疼地嘟噥:“阿兄可真是的,下手還是這般狠,要是把阿溯的臉給打壞了怎麼辦?”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地給沈溯的臉頰上藥,秀眉愈擰愈緊,“很疼的是不是?”
沈溯繃著腰桿坐得筆直,仍舊身處襄南侯府的他自是還無法放松,又因姜芙這會兒幫他臉上的傷上藥而與他離得極近,她身上緋桃般的清香清晰入他鼻間,令他緊張更甚,直將腦袋搖得用力,“不、不疼。”
“不要亂動。”姜芙當即輕捧住他的雙頰,不讓他再搖頭以免晃疼他臉上的傷,同時朝他才上了藥的青紫顴骨輕輕吹吹氣,以此為他減輕些疼痛。
藥膏本是清涼鎮痛,然而姜芙這一舉動卻讓沈溯整張臉熱燙得仿佛要灼燒起來。
姜芙近在咫尺滿是心疼與關切的眼眸與嫣紅的小嘴令沈溯失神。
姜芙此時也正好抬起眼瞼。
咫尺之距,四目相對。
沈溯呼吸驟屏,此刻他仿若聽到了自己胸腔里的怦怦心跳聲。
這般的靠近,讓姜芙白皙的面靨上也暈上了一層薄緋色。
“干什麼!?”姜蒲的厲喝聲不合時宜傳來,姜芙回過神時,姜蒲已將她扯開至旁處,他則是站在她方才的位置,瞪著一雙幾欲噴火的眼眸,死死盯著眼前的沈溯。
沈溯則是在姜蒲方才厲喝的那一剎那迅速自椅子里蹦起身來,繃著肩背站得筆直,像犯了錯被罰站等著處置的小兵,一動不敢動。
“就這麼丁點皮外傷,疼了?”姜蒲冷眼瞪他。
沈溯當即將頭搖得好似撥浪鼓。
“阿兄!”旁處的姜芙跺腳又噘嘴,“阿溯的臉都被他打傷了,還不許人疼嗎!”
“你閉嘴!”姜蒲扭過頭來瞪她,同時抬手指指自己瞧著比沈溯嚴重多了的臉頰,“他揍我的不比我揍他的要嚴重?我都沒嚷嚷疼,他敢嚷嚷?”
姜芙這才發現自家阿兄的左臉頰紅彤彤又腫得老高,因著才擦了藥的緣故,上邊還一片油亮,瞧著就像……一只紅燒豬頭。
姜芙一時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又連忙掩住嘴,憋住笑。
姜蒲卻不惱,只是又瞪了她一眼,重新看向沈溯,偏又良久不說話。
就在沈溯覺得他興許是在惱恨自己打傷他的臉頰以致他在妻子與妹妹面前失了顏面時,這才終是聽得姜蒲冷哼著聲道:“明日.你且再來,選一件你趁手的武器,你我再比劃一次。”
沈溯目瞪口呆。
姜蒲則是拽著姜芙走了,不給她再同沈溯說話乃至相處的機會。
姜芙雖是不情愿,但想到她阿兄竟是喚沈溯明日再來,她便又高興得直摟上姜蒲的胳膊。
于筱筱含著笑讓姜順將一碗棗湯送到沈溯手邊,感謝他道:“今夜,多謝沈郎君了。”
沈溯連忙擺手,于筱筱卻未聽他解釋,只又道:“自官人回京來后,我便再未見過他像今夜這般開懷又自在了,他嘴上雖是不說,但他心中對沈郎君的看法已有了變化,否則也不會讓沈郎君明日再來。”
于筱筱說完,溫和又客氣地朝他頷頷首,不再多言,轉身離開,隨姜蒲與姜芙身后而去。
還是姜順推推他胳膊肘,沈溯這才回過神來。
姜順一邊將棗湯遞給他一邊笑呵呵道:“沈兄臺,我們阿郎脾性是差了些,但是人卻是好的,我沒騙你吧?”
“來,把這碗棗湯喝了,我送你回去。”
沈溯抬手摸向自己心口,摸到衣襟里姜芙給他的那塊芙蓉花玉佩,指腹摩挲著上邊清晰的輪廓,那溫潤真實的觸感才讓他確信自己今日所遇之事乃是真。
姜順覺得,沈兄弟這會兒笑得比自己還憨。
篆兒總說他憨,他覺著沈兄弟才是最憨的!
*
自周氏建立梁國,在天下政權割據中早已崩壞的前朝里坊制度已蕩然無存,每日天還未亮,早市便在行者或頭陀的報曉聲中開始,晚間時候,白市還未完全收歇,夜市便已在諸戶燈火中開始。
勾欄瓦舍里燈火通明,諸門生意通宵達旦。
宵禁制度早已不復存在。
行人車馬仍能于夜色中出入城門,不過是受比白日里繁瑣的盤查罷了。弋
姜順將沈溯送至園圃外的桃林便折身回去了,離開前不忘遞給沈溯一盞風燈。
沈溯將將走至小院前的海棠林,便見小院中有火光亮著,且見一輛馬車停在小院的花墻外。
他還未能上前細瞧是誰人家的馬車,豆子便先自籬笆門里沖了出來,一邊朝他身上撲來一邊吠叫,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回來了。”沈溯摸摸它的腦袋安撫它,手中的風燈愈發提近眼前的馬車,瞧清了馬車車軸頂端上的徽記。
高門府第的馬車都會在車軸上雕刻各自府第的徽記,有權有勢的人家則又會在車簾上繡上徽記。
眼前馬車車軸頂上的徽記讓沈溯持燈的手先是一僵,緊著害怕似的將燈桿愈抓愈緊。
這是平陽侯府的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