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在他懷里用力點點頭。
阿兄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就像從前一樣,明明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卻一句軟話都不會說。
阿兄啊,最好最好了。
“不過他若一直是個賣花郎,我是絕不會讓酥酥你嫁給他的。”姜蒲看看自己粗糙的掌心,好一會兒才徐徐撫上姜芙的腦袋,一如她幼時撲到他懷里撒嬌那般,“他若一直只是賣花郎,便是屈才了。”
“他在武學上,是個天賦異稟的奇才,在軍事上,亦是個見解獨到、能讓人出其不意的大將之才,酥酥你說,如此將才,若是只做個賣花郎,豈非是屈才?”
姜芙震驚地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姜蒲。
她從未聽姜蒲夸贊過沈溯。
從前姜蒲非讓她嫁給沈溯不可時,也僅僅是一句“他乃良配”而已,再無其他。
她以為,阿兄看得上的只有阿溯的身手而已。
卻不想,阿兄早就將阿溯當成了可塑之才。
“酥酥,你這次看中的這個郎君啊,可是條金鱗,怎能一直活在池中?”姜蒲撫著姜芙的腦袋,低頭看向她的眼睛,第一次在同她提及沈溯之時笑了起來,“你說是不是?”
前邊那沈洄小子哪怕都快要死了,喘著這最后一口氣也要同他說的事情,便是此事。
既是為了成全一段姻緣佳話,也是為了大梁不失一位良將。
那個總是自慚形穢的小子,若是無人逼他,他絕不會自己從深淵里爬上來。
唯有步步緊“逼”,他才能看得清他自己。
出身不可選,過往不能改,但是前路,卻能由他自己選擇。
生來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有資格選擇自己的前路。
這一回,平陽侯府再不能阻攔他。
“那……”姜芙重新揚起笑顏,眉眼彎彎的,“阿兄甚麼時候才同意我嫁給阿溯呀?”
一看到姜芙不哭反還笑了起來,姜蒲一張糙臉頓時又黑成了鍋底灰,他一把將姜芙推開,又轉身去猛揍那個已經漏沙了的沙袋,“我還是打死他得了!”
“阿兄這可不行。”姜芙笑盈盈的,“這樣的話,以后就沒人能和阿兄對打了,阿兄多寂寞呀是不是?”
姜蒲不說話,將沙袋揍得更狠。
篆兒此時好笑地將茶盞遞給姜芙,姜芙喜滋滋地坐到圈椅里慢慢喝,看總是忍不住呷沈溯的醋的姜蒲。
待沙袋里的沙快要漏干凈了時,姜蒲這才舍得收手。
這回,姜芙親自給他遞上茶水來。
“阿兄。”
“要是又說那姓沈的混賬的事情,你就閉嘴!”姜蒲總是想著想著就把自己給氣著了。
“哎呀阿兄!你先聽我說嘛!”姜芙也被他氣到了,竟是將遞到他手里的茶盞給搶了回去。
姜蒲狠狠瞪她。
她這才將茶盞重新遞給他,“阿兄,連家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57章阿珩 [V]
姜蒲除了在軍事上有著與生俱來的敏感之外,在旁的任何事情上都同尋常男人無異,遲鈍,且粗心。
可饒是如此,他也察覺到了姜芙截然不同以往的變化。
不僅僅是在擇夫婿這件事上的變化,亦有她尋日里言行舉止間的細微不同。
就如同她這會兒忽然問他連家是否有無密辛一樣。
這般問題,于從前,她是斷斷不會問的。
又或是說,她從前從不曾去想過這些與她不相干的事情。
就像她原本心儀蘇澤,便再也不會去考慮旁的郎君了一樣。
若說從前的酥酥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如今的她,就是個已經長大、開始會思慮別的事情了的小大人。
姜蒲震驚地看著忽然有此一問的姜芙,“你沒事忽然問這個做甚麼?”
對于姜蒲的反應,姜芙亦是想不到。
照她對阿兄的了解,這會兒即便不呵斥她忽然問這些有的沒的不相干的問題,也會避而不答,然而他這會兒卻只是震驚而已,根本沒有姜芙以為的反應。
姜蒲震驚地看她,她也震驚地看著姜蒲。
“怎麼了?你自己先問我的問題,這會子這反應是怎麼個回事?”姜蒲將茶盞擱到茶幾上,抬手屏開了篆兒的伺候,自己給自己將茶水滿上,一邊漫不經心似的道,“倒像是我問了你什麼讓你回答不上的問題一樣了。”
“不,阿兄,我……”姜芙咬咬下唇搖搖頭,很是羞愧道,“我就是覺得我一直以來都沒有真的了解過阿兄,我還以為阿兄定會訓斥我或是猜疑我為何突然問這般的問題。”
從前她便是因為不了解更不理解阿兄的用心良苦,才會落得那般害己又害人的結果。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是阿兄不懂她,也不肯理解她,可真正什麼都不懂更不肯去理解的人,是任性固執又自以為是的她。
姜蒲定定看著她,忽爾笑了,只見他伸出手來,隨意似的在姜芙腦袋上揉了揉,亦嘆亦笑道:“我的小酥酥啊,看來是真的長大些了,從前可不會同我說這些話。”
姜芙微低著頭,愈發羞愧。
阿兄對她,是嚴苛了些,可阿兄并非不講理之人,只是不知何時起,得不到阿兄贊同的她便開始覺得阿兄就是個蠻不講理的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