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久居西北之人,是喜愛不了這一道食物的。
“那你跟誰來的呀?”姜芙見小家伙并不關著話匣子,便又緊著問。
“跟我爹爹來的。”小家伙撇撇嘴,“我知道酥酥你和阿溯一樣,想問我爹爹在哪兒,我干什麼不回去跟著爹爹,不然爹爹該擔心了。”
“可我還不想回去,爹爹也才不會擔心我,爹爹很忙,他都沒有空管過我。”
“我喜歡阿溯和他的家,喜歡會給我講故事帶我一塊兒睡覺的阿洄,也喜歡愛笑的酥酥,我還不想回去,我想和你們多待幾天。”
“我不想回去。”
小家伙一共說了三次“我不想回去”,小腦袋也完全耷拉了下來。
姜芙再未多問什麼,只是抬手摸摸他的小腦袋,“你的羊肉湯餅來了。”
小家伙一雙小手捧著大碗,嘗了一大口湯,抬起頭來又是笑得開心的模樣,好似方才的低落不曾有過似的,“好喝!”
沈洄的絲雞面也端了上來。
可他的面色卻忽然變得慘白。
小家伙與姜芙并未察覺,唯獨沈溯一眼便發現他的一樣,心慌得當即就要站起身來。
他的魚絲面正好端上來。
沈洄在桌下按住他的手,沖他淺淺一笑,平和道:“兄長,面要趁熱吃,才好。”
沈溯正要說話,卻聽沈洄再次道:“兄長,吃面。”
沈溯不得不拿起筷子。
沈洄亦夾起一筷面條,緩緩送至嘴里。
面入嘴,卻有一滴血自他口中落入碗里。
“阿洄!”沈溯終是驚慌起身。
只見沈洄仍是沖他平靜一笑,抬手捂住嘴,搖搖晃晃地巷子外走去。
待出了巷子,并拐了個彎,他才終是再控制不住,一大口血自他口中涌出,瞬間染紅他的手心與五指,順著他的下頷滴滴答答落到衣襟上。
他不能讓他的血落在了那個小面館里,會讓那兒少去許多生意的。
百姓的小本營生,不容易。
沈洄意識已開始恍惚,模模糊糊間他只聽到沈溯驚慌失措的聲音。
兄長的事情,也已經妥當了,姜殿帥會助兄長振翅高飛的。
他可以……安心離開了。
“阿洄,阿洄!”沈溯扶住失去意識的沈洄,渾身顫抖,連聲音都在發顫。
“阿洄你怎麼了?阿洄你不要這樣……阿洄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嗚嗚嗚嗚——”小家伙也被沈洄下頷與衣襟上的血嚇得直哭,只見他忽然緊緊抓上沈溯的衣袖,邊哭邊急道,“阿溯,帶我去找我爹爹,就能找到能救阿洄的人了!”
“我、我爹爹叫周煜!”
姜芙狠狠一怔。
周煜……周煜!
她想起來了!想起來這個孩子是誰了。
他可是信陽王周煜的獨子,信陽王府的世子!
第61章神醫 [V]
信陽王周熠,乃當今圣上唯一手足。
當年汜水一戰梁軍慘勝,又正值大梁境內多內災荒頻發之時,以致其國土以北及西北一帶小國蠢蠢欲動,大梁北疆防線一旦被攻破,位于大梁心脈之地的梁京便岌岌可危,新帝同一干重臣商議之后,決意將自幼善武的信陽王派往北疆,鎮守北疆的同時招募新兵并予以操練,委其重任,絕不可使梁國北疆失去寸土。
姜蒲所統帥的北疆軍,便隸屬于信陽王麾下。
姜芙之所以覺得自己似曾見過周珩小家伙,的確非她錯覺,而是她確實見過他一回。
從前也正是這個時候,信陽王攜獨子自西北回京,圣上于偏殿設宴為其父子洗塵,請四品以上朝臣及其家眷入大內赴宴,因襄南侯府以及姜蒲殿帥的地位,她的席位得以靠前,因而有機會瞧得清當時被圣上抱在懷里與其同席的孩子的容貌。
圣上即位將近二十載,膝下曾有過四子,卻都不幸夭折,而今膝下唯有五位公主,而宴席之上,他懷里抱著的一臉天真的男孩兒自然而然就極為引人注目,姜芙亦然。
在旁人同樣詫異的私語中,姜芙才曉得那尤得圣寵的孩子的身份。
信陽王的獨子,當今皇室唯一的直系血脈。
據聞這位小世子乃是與信陽王一道出生入死的女將為其所生,然而那名女將卻不幸死于難產。
信陽王自當年離開梁京去往北疆之后便再未有回京,今番若非太后六十大壽非要見一見孫兒,圣上連番下了三道詔令召其回京,信陽王怕是也不會有此回京一行。
而若無這一行,其也不會深陷一年之后的謀逆之罪,姜家也不會被滿門處斬。
而為信陽王扣上謀逆之罪的最初引線,便是小世子之死。
姜芙從前第二次聽到關于信陽王小世子的消息時,便是其死亡的消息。
據聞當時小世子在禁中花苑的御湖上玩耍時不慎失足跌入湖中,溺水而亡,待護衛救上來時已為時已晚。
后來不知具體何時起,京城便開始出現各種各樣關于信陽王懷恨在心以圖謀反為小世子報仇的傳聞,再后來,便是姜家暗里同信陽王勾連以謀逆的謠言四起。
信陽王鎮守北疆十余年,其勢力如何,其是否有狼子野心,百姓無從知曉,可眾所周知的是,殿前司副都指揮使姜蒲乃曾為其麾下,二者勾連,里應外合,乃更易為人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