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尚未至,宮宴還未始,姜芙隨于筱筱坐于席間,僅對宮人端上來的特為女眷準備的桃花酒有興致,才入席不過一刻鐘,她便已飲了兩杯,對旁的女眷青睞的任何一位年輕郎君都毫無興致,倒是她這副隨意的模樣引來不少郎君的側目。
“酥酥。”就在姜芙忍不住再給自己倒第三杯酒時于筱筱一把拿過她手里的酒壺,低聲斥她道,“宴席還未開始,酥酥就打算將自己喝醉了去?”
“阿嫂,這酒可好喝,比我們府上廚子釀的好喝多了,我禁不住就多喝點兒。”姜芙微微呲牙笑道,“好嘛,我聽阿嫂的話,不喝了。”
說罷,她目光朝四周逡巡一遭,以往這般場合總會少不了連錦心的身影,今番卻是不見。
姜芙心中冷笑,看來連搏自是聽到了傳聞,將連錦心拘在了家里,不教其出來丟人現眼。
然連家愈是這般行事,可就愈是證實了傳聞所言。
也不知御史臺和知諫院對此事可有耳聞了?可又言至圣上跟前了?
于筱筱叮囑篆兒看好姜芙不讓她再多飲,轉頭便又同已許久不見的別府婦人寒暄去了。
姜芙趁著于筱筱不注意,便又悄悄地想要給自己再倒一杯酒,誰知篆兒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拿過酒壺,藏到身后。
姜芙瞪她一眼,篆兒將酒壺捂得更牢,連連搖頭。
姜芙無奈,又無事可做,只能百無聊賴地聽于筱筱同別府婦人們的談話。
果不其然又是聽到是在談論她婚事的,年紀不小了、誰人家郎君優異云云的話。
姜芙撇撇嘴,不再聽婦人們湊在一塊兒便似乎亙古不變的話題,心中一邊道“我嫁與不嫁、嫁誰人與你們何干”,一邊轉頭看向殿門處。
殿內席中陸續就坐已滿,然而卻遲遲不見她想見的人。
她心中不免有些著急。
昨日.她可是與小世子說好了,今日由小世子去接阿溯一并入宮來,莫不是小世子忘了?她昨日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得阿溯伴在小世子左右一并入宮來的。
小世子理當不會忘了才是,他是那般喜歡阿溯。
小世子昨日同她自阿溯那兒回來的路上還興奮地說了,他要買下整個京城成衣鋪子里適合阿溯的衣裳,將阿溯打扮成全席上最英俊的郎君。
小孩兒的喜歡最是純澈也最是真誠,無關乎相識的時間,喜歡即是喜歡。
也不知小世子給阿溯準備了甚麼樣式的衣裳,阿溯又可會配合著穿戴?
阿溯今日會是甚麼模樣?
姜芙愈想愈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沈溯,因而一瞬不瞬地盯著殿門方向。
她想要確保小世子入宮來時的安全,以避免小世子再同從前那般遭遇不測,為此她要改變與從前不同的情況,讓身手了得的阿溯陪在小世子左右。
她雖不能將自己曾經歷之事一一相告于沈溯,但她卻未瞞他小世子與信陽王在京中甚至是在朝中的處境,沈溯雖驚于姜芙緣何會知曉這些,但他相信她,是以并未多問,只消答應她便是,哪怕此事于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困難。
“酥酥,瞧甚麼呢?”于筱筱與人說罷話,重新于姜芙旁席坐下,見她直盯著殿門瞧,不由也順其望去。
“沒甚麼。”姜芙笑笑,收回視線。
“娘子可沒有說實話。”站在她身后的篆兒碎碎念道,“我可是看出來了,娘子是在等著那位沈郎君。
”
篆兒聲小,于筱筱并未聽到她說了甚麼,唯有姜芙聽清了,朝后伸出手來往她腿上打了一下。
篆兒當即噤聲。
正當此時,殿中席上本是左右交談的朝臣忽地便安靜了下來,且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雖還未聞傳報聲,但也知此乃圣駕即到,后邊席上的女眷們見狀,也都紛紛站起了身來,安靜且恭敬地等候著圣駕。
然而還未聞任何內使的傳報聲,卻先聞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噠噠噠的響,似小兒奔跑時才有的聲音。
眾人不免好奇,不由抬起頭來。
只見一身著水色錦衣的小童獨自一人邊跑進殿中邊四處張望,顯然是在尋人。
眾人已不僅是好奇,更是驚駭。
這、這是誰家小童不要命了?竟敢如此大膽放肆地跑在陛下前頭!?
姜芙聽聞這小兒的跑步聲亦覺詫異,正如旁人一般緩緩抬起頭來一看究竟時,只見那小童忽朝她跑過來,面上滿是歡快的笑靨,“酥酥你在這兒呀!”
這不是小世子還能是誰人?
姜芙微怔。
眾人更是大驚。
卻不待他們回神,殿外即傳來內使高聲唱報“陛下駕到”,使得他們不得不抽回神低下頭,恭迎圣駕。
小世子自小長在北疆,從不曾入京,殿中在座除了姜芙,無人見過他自也無人識他,便是各妃嬪都覺這孩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邊看著緩緩入殿的梁帝,一邊想著這孩子的父母家門會受到怎樣的圣怒牽連。
畢竟,陛下近年來脾性愈來愈不好,也愈來愈難以令人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