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走過樓明澈身后時,他忽然喚住她:“哎。”
姜芙停住腳轉過身來,只見樓明澈抬手指指自己的心口,“那小子這兒啊,揣著事。”
姜芙微微一怔,爾后點點頭,“嗯。”
她轉回身去時稍稍抿了抿唇,才朝園圃方向重新邁開腳。
而今時節,晝漸長夜漸短,即便時辰已至日暮,天光仍舊大亮,漸往遠山落下的西陽斜照,紅霞鍍在遠山頭,暉光灑在梁河兩岸,沒了白日里的熾熱,在自河面上拂開的徐徐涼風中只余明亮。
沈溯蹲在園圃里,豆子就蹲在他身旁,一人一狗,安安靜靜的,斜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背對著竹屋方向蹲著,正慢慢走近的姜芙看不見他的臉,只從他的背影看得出他正在往一只花盆里盛泥。
他很是專注,以致于豆子聽得動靜已扭過身來他都未有發現。
只見姜芙豎起食指輕壓于自己唇上,朝豆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并搖搖頭,豆子竟能看明白她的意思,繼續安安靜靜地一聲不發。
姜芙悄悄走至沈溯身后,笑著伸出手朝聰明的豆子腦袋上用力揉了揉。
離得近了,她也才瞧見沈溯專心致志正做著的事。
他正小心地將栽種在園圃里的一株綠植移植到花盆里。
姜芙發現,這株綠植她再熟悉不過。
正是當初她托沈溯幫她醫治的那株瑞香。
只是她將這株瑞香帶來時它的葉子不僅全都變得枯黃,還掉落了大半,只余寥寥還掛在花枝上,儼然生病了的模樣。
而眼下經沈溯照料過的它,不僅重新長出綠葉恢復了生機,細看之下還能瞧見它甚至結出了細細的白色花蕾。
姜芙靜靜地看他將這株瑞香自地上移至花盆里,直至他將它在盆中栽好,她都未有出聲擾他。
阿兄心中有事,并未對她明言。
樓先生亦說阿溯心中有事。
阿溯此時將瑞香移植入花盆中,想必是要將它交還給她了。
他,他與阿兄,他們有事瞞著她。
姜芙心中的惴惴更重。
沈溯將瑞香在花盆中栽植好后,就著衣袖輕輕擦去沾在花葉與花盆上的泥,有如對待心愛之人一般,動作溫柔又小心。
“阿溯將它醫治好了。”姜芙抿抿唇,輕輕出聲,“是要還給我了,對麼?”
沈溯抱著花盆的手驀地顫了顫。
第76章等我 [V]
姜芙聲音細軟,帶著一股小女兒家才有的綿柔感,每每聽她說話時,沈溯的心總會因她而變得柔軟。
此時,也如此。
姜芙站在他身后,并未移至他面前來,他稍深吸一口氣,這才托著已移至入花盆的瑞香站起身,并朝她轉過身來。
他低著頭,不敢抬眸,瞧見的是她鵝黃鞋面上繡著的海棠花以及裙裾上翩飛的繡蝶。
“酥酥,這株瑞香已經無恙。”沈溯心中有事,以致他捧著花盆的雙手將其抱得頗用力,“往后酥酥照料它,還得記著它的避忌才是,它忌盆土太濕,忌太過淋雨,忌——”
然并未待他講話說完,便聽得姜芙喚他一聲:“阿溯。”
她聲音輕柔,語氣平和,沈溯的心卻是驀地一緊。
他欲接著將話說完,然而他將將張嘴還未能出聲時,只聽姜芙又再喚了他一聲:“阿溯。”
語氣聲音依舊,仿佛她并無任何疑惑,僅是自然而然地喚他而已。
沈溯終是無法再保持心中唯剩的冷靜,緩緩、緩緩抬起頭來。
入眸即是姜芙的笑靨。
她嘴角微揚,眉眼微彎,對著他的眼,笑得嬌柔。
沈溯一時間說不上話來,只怔怔地看著她,任她自自己手中抱過那盆瑞香,看她低頭細細端詳它,再聽她欣喜道:“果真還是阿溯最有能耐,我的瑞香它又好好兒的了。”
“我還未同阿溯說過呢,這是我娘親生前最喜愛的一株花兒,沒遇到阿溯之前,我以為它救不活了。”姜芙說著,又抬眸重新看向沈溯,“可我遇到了阿溯。”
“阿溯你看,因為有阿溯,所以它還能活得好好兒的。”
“阿溯。”
“阿溯。”
姜芙一瞬不瞬看著他,一聲又一聲喚他,仿佛喚不夠似的。
忽爾,沈溯輕抓上她的胳膊,將她朝自己懷間一帶,隔著那一盆瑞香,將她擁進懷里。
姜芙心跳驀地一滯,怔愣著正要抬起頭來,然而沈溯卻已先低頭,將臉頰抵到她鬢邊,攬著她雙肩的手臂愈發用力了些,聲音低低,“酥酥。”
姜芙點點頭,“阿溯。”
她清楚地感覺得到沈溯貼著她鬢發深深吸了一口氣,爾后才又道:“酥酥,我要走了。”
姜芙狠狠一怔,抱著瑞香的雙手忽地一僵,險些將它摔了。
她愣愣著難以回神,方才不舍將她松開的沈溯此時終是緩緩松手抬頭,直面著她,直視著她因震驚而大睜的眼。
“今日.我到信陽王府見了王爺與殿帥,王爺前兩日于宮中殿上道的并非隨口而言,他是真心要收我為學生。”為有足夠的勇氣站在姜芙面前與她道上這一席話,沈溯那才自她肩頭垂下的雙手將自己腿邊的袍緊緊攥得近乎要將其給攥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