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曉得酥酥是心疼我。”于筱筱眉眼溫柔,“不過這些年都有你陪著我,我也并不覺得日子難過,況且你阿兄并非沒有問過我是否愿意隨他去邊關,我擔心你不能適應那邊的日子,便未有答應他。”
姜母懷姜芙時年歲頗高,懷孕期間身子骨并不好,加之姜芙又是早產,是以姜芙年幼時身子極虛,時常生病,若是離了她自小長大的京城而去到水土與京城截然不同的邊關,必然對她身子骨有影響。
此事姜芙一直不知,于筱筱亦不曾同她提過,這亦是她第一次知曉她的兄嫂緣何常年分居兩地的真正原因。
姜芙錯愕地看著于筱筱,驀地紅了眼。
“有一事我并未同酥酥說過。” 于筱筱撫撫她的臉,繼續笑著與她說話,不教她落下淚來,“你阿兄這些年來有月月與我來信的。”
不過初時他不是總同她說些營里誰人被他責了軍棍,就是天寒地凍的誰家牛羊都凍出了病來,后來也不知是受了誰人點撥似的,才開始在信中問上些關于她獨自在京的事,后來則又在給她來信時順便讓信使捎上些他在當地買的小物件來給她。
他們夫妻之間的情意,說來便是在這往返于京城及邊關兩地的書信中一點點營建而起的。
如今每每想起姜蒲初時在心中詢問她近來是否安好時那字里行間透出來的局促與笨拙,于筱筱仍忍不住好笑。
嫁了他,她不悔,從前不悔,往后亦不會。
姜芙愈發錯愕,邊吸溜鼻子邊笑道:“原來阿兄和阿嫂是背著我偷偷好著的呢。
”
“胡言亂語。”于筱筱又捏捏她的鼻尖,“好了好了,我這都讓你這個小頑皮給帶偏了,前邊酥酥不是問我平陽侯的事情來著?”
“嗯嗯。”姜芙用力點點頭,“阿嫂曉得嗎?”
于筱筱既未點頭也未搖頭,“那是你阿兄年少時的事情,他不曾與我提過,我只是聽得他手下將士提及過而已。”
“平陽侯沈起比你阿兄年長五歲,曾經他們一同于軍中歷練,一同上陣殺敵,一同出生入死,聽聞他們曾是邊關禁軍年輕將士里最默契也最出色的一對兄弟。”
“然而,二十年前,沈起卻突然離開邊關回京來,繼而投入南疆軍中,再后來便作為南疆軍領將,蕩平了南疆匪寇,憑此功績成為齊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侯爺。”
僅此而已?姜芙回想姜蒲見著平陽侯時的態度,總覺事情絕非僅此而已,但也想到此乃二十年前之事,彼時阿嫂年僅十歲還未認識阿兄,且平陽侯也言他們兄弟二十年前邊關一別便再未有見過,縱是她再追問,阿嫂也無法相告再多。
她們姑嫂間再說了些話,于筱筱亦再次確認姜芙手上的傷并無大礙這才起身離開。
“你說娘子今日怪是不怪?一大早的就到廚房去將剛蒸好的糕點全都裝到食盒里去了。”
“嗯嗯,娘子平日里最是挑嘴了,向來都是每樣甜糕都嘗上一塊而已,今日卻是全帶走了,確實怪極。”
于筱筱離開軟玉軒后聽得兩名正在庭院里清掃的婢子好奇地小聲道。
于筱筱不由停下腳步,走至兩名婢子跟前,微蹙著眉問:“方才你二人在說娘子今日怎了?”
兩個婢子心覺這也并非什麼說不得的事情,便將今晨自己所見如實告訴了于筱筱。
這雖非什麼了不得的事,但于姜芙而言,卻的確是反常之事。
于筱筱不禁想到向來慣于貪懶的姜芙今回已是連續兩日早起去往城西外郊的園圃,再聯想婢子所說的糕點與她方才在姜芙裙裾與繡鞋上見到的花泥。
酥酥素日里最是講究潔凈,斷不會讓自己的裙裾或是繡鞋沾上臟污,更何況是花泥。
諸般不同尋常之事皆集中到了一塊兒,絕非巧合。
酥酥那孩子,以醫治瑞香為由到那園圃里是做甚麼去了?
看來她得差人好生注意著些才是。
他們兄妹二人的關系這好不容易才緩和融洽起來,斷不能再因甚麼事讓他們兄妹關系又變回從前那般。
不行,斷斷不行。
*
姜芙又從床底撈出了被她扔棄的那只木盒,將里邊蘇澤寫的信一股腦兒倒到了地上。
姜芙腳踩著地上的信,恨不得將它們當成蘇澤,踩得稀爛。
不過她不能這般做,這些信很快就要有大用處。
“篆兒你說,你還是不是我的好篆兒了?”姜芙忽然拉住篆兒的手,沖她眨眨眼。
“……”篆兒點點頭,然而心里卻有些發虛。
娘子……突然這麼問她,是要干什麼?
“那你幫不幫我?”姜芙盯著她,又問。
“娘子若是有需要篆兒的地方,篆兒定是會幫娘子的。”這還用問麼?
“那好,待會兒你就幫我去辦件事兒。”姜芙滿意地拍拍篆兒的肩,“現在先去替我將筆墨準備好。”
蘇澤,你從前用怎樣的法子來害我阿兄,我如今便用怎樣的法子來成全你與連家的好事!
娘子從小最受不得疼,這給花刺劃傷得這般深,不知該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