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同事暗地里嘖嘖:“這才是真正有背景的主兒啊!看人家是什麼風范!姓許的那家伙不過是上頭領導的遠房親戚,就拽的二八五萬跟天王老子似的……”
當然,楚慈在單位里這樣超然的地位是韓越上上下下打招呼的結果。自從那天發現楚慈吃抗抑郁癥的藥之后,他就時不時的觀察下楚慈的精神狀態,結果發現這人竟然很喜歡上班。他坐在化驗室里的時候心情似乎特別平靜緩和,完全沒有在家時壓抑沉默、面容冷淡的樣子。
韓越對此很吃味。
他恨不得讓全世界人都知道楚慈是屬于他的,但是又不能明說,只能含糊的宣稱楚慈是他朋友,最鐵最親密的朋友。至于這個“朋友”親密到什麼地步,就憑科研所那幾個頭頭自己去琢磨了。
那天早上韓越一邊打領帶一邊從臥室走出來的時候,看見楚慈坐在餐桌邊上,手里拿著一杯咖啡,對著筆記本電腦出神。餐桌邊是半開的窗戶,清晨的風拂過他額前的碎發,臉色白得幾乎透明,眼睛又黑得湖水一般,嘴唇削薄淺淡得讓人想用手指摸上去。韓越站在門口看了他好一會兒,欣賞夠了才問:“你發什麼呆呢?”
楚慈一回神,立刻抬手去合電腦,說:“沒什麼。”
韓越大步走上來,一把抓住了他合電腦的手。他一直討厭楚慈有什麼話瞞著他,有什麼事情都不搭理他,每當楚慈說沒什麼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想去探究一番,看看到底有什麼。
只見電腦上是一個論壇帖子,題目是討論官二代侯宏昌撞死民工小孩的后續報道,配了幾張那小孩父母抱頭痛哭的照片,邊上是侯宏昌深夜拉女伴飆車兜風的圖,圖上侯宏昌穿著名貴意氣風發,兩下一對比,讓人覺得無比刺目。
韓越一目十行的掃了一眼,笑起來:“雖然煽動不過大體上是事實,侯宏昌確實不打算賠錢。負責這個案子的是他爹媽的老下屬,人家早就準備好證據了,就說是那個民工小孩自己闖紅燈沖出來,結果撞車上去的。”
楚慈閉上眼睛,低聲問:“不是說當時很多目擊者嗎?鐵打的事實,難道侯家那些人還能顛倒黑白,隨口亂說?”
“很多目擊者?很多目擊者算什麼?媒體下了封口令,報紙上不敢報道,馬上連網絡言論都要實施監管封鎖,目擊者還能鬧到最高人民法院大門前不成?侯宏昌他爹媽就這一個兒子,雖然我覺著是社會垃圾,不過人家爹媽當他是寶——誰叫他投了個好胎呢。”
“……如果這樣處理,侯家豈不是一分錢都不用賠?”
“按侯宏昌的脾氣是不想賠的,萬一鬧大了,可能賠個十幾萬吧。”韓越嗤笑一聲:“就這十幾萬,侯宏昌還百般不愿意呢。要不是侯瑜他爸攔著,這小子絕對跑去砸民工夫妻他們家去了。”
楚慈默然不語,臉色似乎有些厭惡,有些憤怒,又有些隱約的厭倦。
他平時難得跟韓越說上幾句話,今天早上為侯宏昌的事情多問了兩句,而且語氣都很平和,韓越心里一高興,就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楚慈靜靜的坐在那里,臉色雖然沒什麼變化,目光卻充滿了濃重的悲哀。
韓越一驚,心里不由得罵娘,誰知道侯宏昌那點破事會不會勾起楚慈的抑郁癥?這人一貫好同情弱者,又討厭特權階級,平時看自己就百般不順眼,乍一聽侯家這檔子事心里一定更抑郁吧。
“其實也不像你想的那麼悲慘,最近那對民工夫妻不知道從哪搞來一筆錢,大概有二十幾萬,據說是神秘人士委托報社轉交給他們的捐助款?然后雇了個律師打官司,搞得沸沸揚揚呢。現在風聲這麼緊,就算侯宏昌逃過這一劫,以后前程也完了。走仕途是絕對沒門了,經商吧我看也困難,誰愿意跟侯宏昌那種人合作呢?大半個中國都知道他是個撞死人還不講理的主兒。”
韓越還想說什麼安慰下楚慈,突然手機響了。
他一看號碼,竟然是自己家里的座機,不由得愣了一下。
會用這個號碼打給他的人五個手指數的過來,最有可能的就是他韓二少的親爹,韓老司令。
韓越避開楚慈,快步走向陽臺,一邊接起手機道:“喂?”
“韓越,是我。”韓司令今年六十多歲,頭發已經完全花白,聲音卻還充滿中氣,聽起來極為剛硬,“你媽讓我打個電話給你,怎麼最近見不著你人?”
韓越今年已經快三十,卻還保留著童年時的習慣,跟韓老司令說話時不由自主的立正站直:“我最近……住在外邊。”
“回北京都半個月了,就沒見你回家住過一晚!你媽叫你趕緊回來,全家人好不容易聚齊了吃頓飯。”
韓越嗯了一聲。
韓司令靜默一會兒,突然問:“我怎麼聽說,你在外頭有個人,還是個男的?”
這話問起來稍微有點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