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遠愣了一下,反手打回去。出乎意料的是電話很久都沒有被接起來,就快要自動掛斷的時候才突然接通了,楚慈帶著醉意的聲音朦朧傳來:“……喂?”
任家遠皺了皺眉,他聽見那邊傳來嘩嘩的水聲:“楚工,怎麼了?”
電話那邊靜默無聲,就好像楚慈已經睡著了一樣。任家遠等了又等,等到忍不住喂了好幾聲的時候,才聽他懶懶的說:“……我摔了一跤……”
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起不來了。”
任家遠內心憤怒的罵了聲操,啪的一聲掛斷手機,調轉車頭往回開去。
任家遠從楚慈家出來的時候沒有直接回去,而是找了家茶館喝了杯茶,稍微把酒醒了一下。所以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但是當楚慈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任家遠還是離他家不遠的。
十五分鐘不到任家遠就開了回去,站在公寓麼口大力拍門:“楚工!楚工!過來開門!”
他這樣嘭嘭嘭拍了大概有一碗茶功夫都不見有人來開,打手機又沒人接,搞得任家遠暴躁不已,心說老子真是今晚真是被折騰夠了!老子堂堂一個外科主任,怎麼淪為當車夫干體力活的了?!
“楚工你再不開我砸門了!我真的砸門了!”任家遠重重一錘門板,又煩躁的順手去擰門把手:“我告訴你我也會報警的!我可是……”
咔噠一聲。
門開了。
任家遠愣了一下,看看門把手,又看看自己的手,半晌才迷惑的撓了撓頭:“……沒反鎖?”
虧老子敲了半天,這門竟然壓根沒鎖?
偌大的公寓里毫無動靜,除了從浴室里傳出的嘩嘩的水聲以外,連盞燈都沒開。
任家遠一路擰亮大燈,推開浴室的門一看,差點被撲面而來的水蒸氣熏出去。
到處都是水。
花灑嘩嘩的開著,也不知道開了多長時間,浴缸里、流理臺、地板上……到處都是溫熱的水跡,而楚慈就蜷縮在浴缸邊的角落里,頭垂在一邊,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他身上穿的一件白色棉質浴袍已經被打得透濕,因為水汽而更加柔黑的頭發貼在額前,顯得皮膚越發瓷白光潔。長長的眼睫沾著水汽,垂落在眼瞼上,有種讓人一看就觸目驚心的脆弱和優雅。
任家遠就這麼站在門邊上看著他,足足看了十幾秒,才猛地回過神,用力的咳嗽了一聲:“楚工?楚工?……你還醒著嗎?”
楚慈慢慢抬起頭來,沒有睜眼,只哼了一聲。
任家遠大步走進浴室,沒有在乎水浸濕了他的鐵獅東尼小牛皮鞋。他把楚慈從地上扶起來架到自己身上,狠狠關了花灑,然后把這個漂亮的危險的極有個性的工程師弄到了臥室。
走進臥室的剎那間他覺得自己死定了,韓越親手買下并布置的這座公寓,卻從來沒跟楚慈一起在這間臥室里呆過一秒鐘。如今他卻已經進來了兩次,并且兩次都抱著人事不省的楚慈。
不管真相如何,起碼韓越知道了是一定要殺人的。
“你的睡衣在哪?身上衣服濕了必須要換。”
為了杜絕自己看到楚慈的可能,任家遠背過身去面對著衣櫥,做出一副正準備翻找睡衣的架勢來。
“……”身后一片沉寂,半晌才聽楚慈懶洋洋的問:“你怕我?”
任家遠扶著衣櫥門的手指都僵硬起來,喉嚨也有點發緊的感覺:“我為什麼要怕你?”
“是,你不怕我。”身后傳來楚慈的笑聲:“——你怕韓越。”
“……每個人都怕韓越,我只不過是其中之一。你以為侯瑜不怕他?你以為裴志不怕他?并不是只要被劃歸到太子黨這個圈子里就能跟這個圈子的每一個人平起平坐,太子黨的家族也有強有弱,太子黨本人的能力也有強有弱!韓家和韓越,已經打破這個圈子好幾年以來的平衡了!這樣一個人,我稍微有點怕他又有什麼錯?”
任家遠猛地回過頭還想說什麼,但是在觸及楚慈的目光時猛的頓住了。
楚慈倚坐在床頭上,微微揚起頭來看他,目光平穩沉靜,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孤僻的意味。
“你看,我就不怕他。”楚慈緩緩的說,聲音里帶著舒緩的輕慢,“我從第一次跟他打交道開始起,他對我展示出的就是絕對暴力、強勢、不容拒絕、鐵血無情的那一面。他打人不犯法,他合法持有槍支,他可以算作這個社會的暴力典型,所以我不愿意跟他打交道,我甚至看他一眼都覺得厭惡。不,這不是害怕,就像我整天看到一只蒼蠅在家里嗡嗡的飛,我不會害怕這只蒼蠅,但是我憎惡跟它一天二十四小時呆在同一個屋檐下。如果趕不走這只蒼蠅,那我就自己離開。”
他頓了頓,說:“你曾經說韓越是真的喜歡我,韓越也說他以后會改,會學好。這話的真假姑且不論,但是在我這方面來看,不論他以后變成怎樣的一個好人,在我眼里他始終都代表著暴力和冷血,代表著卑劣、自私、自高自大和仗勢欺人。
因為我永遠都記得第一次請他離開我家的時候,他用手銬把我反銬在椅子上,足足兩天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