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一開口裴志就開始笑,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笑意更加深了:“我怎麼才發現,楚工你口舌功夫也挺厲害的……不過話說回來,區區一個趙廷還不值得我大半夜的親自跑來看他,我來是因為,我想知道誰是下一個。”
楚慈沒有回過頭,背影卻仿佛僵了一下。那只是剎那間的事,緊接著他就漫不經心的反問:“什麼下一個?”
“第一個是侯宏昌,第二個是趙廷,下一個會是誰?”
楚慈沒有回頭,他能聽見裴志一步步走上前來,一直走到他身后才停下腳步,聲音再響起時已經接近貼在他耳邊了。
“——楚工,你認為呢?”
明明是這樣意味不明的問話,裴志的聲音卻還帶著笑意,甚至比平時還要更平緩,更……溫和。
楚慈閉上眼睛,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抵觸和厭惡:“我怎麼可能知道,我又不是兇手。問我干什麼?”
他連掩飾都不屑的態度就像尖針一樣刺人,裴志頓了一下,緩緩退后半步,目光越過楚慈的肩膀,從鏡子里看著他的眼睛,聲音里帶著嘆息的意味,“……是,誰是下一個只有兇手才知道。不過我只是有點為這個兇手擔心,因為眾所周知趙廷是韓家大少爺韓強的鐵哥們,兩年前韓強車禍撞人,趙廷還在法庭上幫他做偽證,最后才讓他脫罪。這次他平白無故被砍了一只胳膊,韓強甚至整個韓家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楚慈沉默了一會兒,淡淡的道:“這又關裴總什麼事了,白替別人操心。”
裴志一字一頓的說:“我只操心我愿意的事!”
他這話說得實在是太斬釘截鐵,甚至跟他平時溫和圓滑的處世態度都截然不同,以至于楚慈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洗手間剎那間陷入一片完全的靜寂中。
門外走廊上隱隱傳來警察紛亂的腳步和醫生護士們大聲說話的聲音,聽著是手術室的門開了,那紛亂的聲響在沉默的洗手間里格外清晰明顯。
楚慈轉過身來,臉上神情已經恢復如常:“看來手術結束了,裴總不去看看情況?”
“……貴賓區一號間,我先帶你過去吧,天就要亮了。”裴志微笑起來,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這邊走。”
“……”楚慈牙根很難察覺的緊了一緊,擦肩而過的時候定定看了裴志一眼。裴志臉上帶著笑,迎著楚慈的目光,表情半點不變。
穿過一片忙亂的急救室走廊,他們兩人進了電梯往樓上走,直到上到貴賓區才漸漸的聽不見人聲。
一路上楚慈面無表情,裴志怡然自得,沒有人開口說話,半個字的交談都沒有。直到站定在貴賓區一號房的門前,裴志才猛然想起什麼似的“哦”了一聲:“楚工,聽說你今晚喝多了,要不要叫碗湯上來醒醒酒再睡?”
“……不要了,謝謝。”
“我幫你叫吧。酒沒醒過來就睡,小心明天早上醒來頭疼。”
“不!我想睡了,謝謝!”
裴志笑了一下,低聲嘆息:“楚工,你那天在酒店玩牌的時候跟侯宏昌挺客氣的,韓越生日那天跟趙廷也有說有笑,怎麼唯獨見了我就沒個好臉色呢?”
楚慈不自覺的咬緊了牙根,一言不發。
“不過說來也巧,你給誰個好臉色,誰緊接著就遭人尋仇了。
”裴志扶著額頭失笑:“這樣說起來,我還算比較幸運的那一個。”
楚慈冷冷的道:“你要是不甘心的話我也不介意給你個好臉色看,只要你不怕也被人砍掉一只手!”
“……我不怕。”裴志笑起來,說:“我愿意。”
楚慈的回答是一步踏進房間,隨即用力摔上門。
砰地一聲重響在走廊里久久回蕩,裴志摸摸自己的鼻子,搖頭笑了一會兒,才轉身慢慢的離開了。
2.
趙廷最終沒有丟命,卻損失了一條胳膊。
果然如同裴志所警告的那樣,在趙廷出事的第二天韓強就趕到醫院,中途還勃然大怒,把做手術的醫生挨個罵了一頓。為此很多醫生來找任家遠抱怨:被砍胳膊后半個小時才送來醫院急救,咱們能把人救活就不錯了,你竟然還幻想把砍掉的胳膊接回去?!
壓力巨大的不僅僅是醫生,警察也遭受了無妄之災。
沒有錄像,沒有線索,沒有目擊者,唯一受害人趙廷完全沒看見兇手,那個酒店小姐又根本不頂用……就算他們個個是神探狄仁杰轉世,也未必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找到兇手吧!
何況趙廷的身份是個商人,一個跟太子黨關系非常密切的商人。他跟裴志的身份有著明顯不同,裴志雖然下海,但是人家干的是國企,并且裴家撐得起腰說的上話,本人是個實打實的太子;趙廷雖然家財萬貫,本人卻沒什麼政治背景,只能靠為太子黨鞍前馬后跑腿辦事來積累人際關系。
趙廷曾經為這幫太子黨出頭頂過多少事、得罪過多少人……那真是數也數不清了。
他的朋友咳嗽一聲大地就能震三下,他的仇家排個隊也能從王府井排到北京城外去。如果用排除法來調查趙廷的仇人,那可能要一年半載都找不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