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越當時心里一痛,就仿佛有根針剎那間刺進了心臟最柔軟最脆弱的腹地,剎那間疼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才勉強笑道:“……那行,反正你東西又不多,自己路上小心點。”
話說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笑得比哭還難聽,所幸楚慈沒什麼反應,直接掛上了電話。
楚慈出院的當天只有任家遠一個人來送,也不好幫他拎東西,只能沉默的陪他走到醫院門口。臨分手的時候他最終忍不住問:“總算跟韓越分手了,以后你有什麼打算?”
“……不大清楚,”楚慈輕輕的說,“想辭職呆在家里,反正還有點錢,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工作不是挺好的嗎,怎麼說辭就辭?”
“不知道,就是感覺不大想到外邊去。總而言之再看吧,也許會離開北京也說不定。”
任家遠張了張口,遲疑再三后終于緩緩的道:“你身體還沒痊愈,不能勞累不能動氣,最近如果生活上需要照顧的話,可以隨時打我電話……”
楚慈正往醫院臺階下走去,聞言回過頭對他揮揮手,笑了一下:“謝謝,我能自己照顧自己!”
風從街道上穿過,剎那間拂起他的頭發和衣領。任家遠看得呆了一會兒,只見他穿過馬路,招手叫了一輛的士,很快消失不見了。
任家遠一直目送著那輛的士轉過街角,直到完全看不見了,才慢慢的轉身往醫院里走。還沒走兩步就碰見護士長,急匆匆跑來跟他說:“任主任!剛才您的朋友韓先生來了,把剛才那個病人留下的兩套睡衣都取走了……”
任家遠噗嗤一聲:“我就知道!……光是睡衣?沒把我們醫院的床單被子都掀走?”
護士長聽他話里仿佛有種諷刺的感覺,不由得愣了一下:“……哦,這個沒有,那是醫院的公物嘛。”
“行,我知道了。”任家遠揮揮手,頭也不回的低聲冷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哼哼……”
任家遠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剛剛出院的人身體都比較衰弱,楚慈又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健康狀況更加不容樂觀一些。
他新租的房子離單位更遠,路程頗有些不方便,而且里邊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來得及收拾。雖然他請了搬家公司,但是一些小件東西還是需要自己動手,打掃、清潔、買點零碎用具,事事都需要他親自去做。這對一個剛剛自殺未遂搶救回來的病人來說實在是重體力勞動,楚慈一邊干一邊歇,整整弄了一個多星期才把家搬完。
一個星期后他把韓越原先放在他名下的那套公寓的鑰匙還給了物業,韓越得知這個消息后飛車趕到公寓,進門一看,屬于楚慈的東西基本被搬空了。臥室里空空蕩蕩的,衣櫥、抽屜大開,被移走的擺設之后留下一層浮灰,風一吹就猛然飄飛起來。
韓越呆呆的看著那張大床,床單、枕頭等一套東西當初都是楚慈挑的,但是現在它們都被留了下來。整整齊齊的大床和空空蕩蕩的房間形成了刺目的對比,韓越慢慢的走到床邊上坐下,撫摸著楚慈當初睡過的枕頭,喉嚨里就像被什麼硬硬的酸酸的東西堵住了一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自己的視線非常的模糊,想抬手抹抹眼睛,雙手卻顫抖得厲害。
他把臉深深埋進那個枕頭里去,緊緊抱著那個枕頭,十指用力到幾乎痙攣。
這麼長時間過去,其實楚慈的味道都已經散去了,一點都沒有留下來。
他原本以為可以在那套公寓里起碼住上好幾年,等到他正式確定調回北京了,或者楚慈看上更好更大的房子了,他們就換個更好的新家。但是就算換房子,這套公寓他也不打算賣或者出租。他在這棟公寓里有過那麼多美好的回憶,只要一想就讓人情不自禁的沉醉,沒有人能染指他記憶里最幸福的圣地。
誰知世事難料,短短半年就天翻地覆。他想與之共度一生的那個人從這里搬走了,沒有帶上他一起。
韓越不知道自己該回什麼地方。他自從成年以來就很少回韓家,小時候那個房間如今已經成了擺設,很多年都沒人住了。再說只要他一回去就能看見司令夫人和大嫂哭哭啼啼的臉,家里氣氛沉悶壓抑,就像被籠罩了一層厚厚的陰云。
韓越連續住了半個多月的酒店,聽說楚慈新家安頓好了的那天晚上,他開車去了楚慈的新家樓下。那是一棟很普通的小區居民樓,外觀非常一般,灰蒙蒙半新不舊的樣子。韓越把車停在樓底下,仰望著楚慈臥室那個方向橙黃色的燈光,就仿佛仰望著某種信仰,一動不動的坐了很久。
也許再看得專注一些,就能看見楚慈偶爾從窗口漏出的身影。也許再聽得認真一些,就能聽見楚慈在家走路開門,燒水做飯,收拾碗筷的聲音。
不知道他新家布置得怎麼樣,也許沒精力收拾吧。他那麼講究的一個人,會不會住得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