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什麼事電話里說也一樣。”
“電話里說不清楚啊……”韓老司令頓了頓,說:“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韓越那小子不是個東西,我也不指望你把我當長輩來看待。但是小楚,我真的只想跟你單獨說幾句話而已,就這麼一次,你看可以嗎?”
“……”楚慈還是遲疑著,半晌沒有聲音。
韓老司令也不立刻要他答應,仍然和藹的說:“這樣吧,明天中午我在西京茶社二樓等你,你要是想來就來,你要是不想來,那就算了。韓越那混小子的事情,實在是對不起……”
“我知道了。”楚慈匆匆打斷韓老司令,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楚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宿沒睡,第二天天蒙蒙亮,他爬起來在床上坐了一會兒,還是打算去西京茶社一趟。
再去之前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設,比方說封建社會已經過去很久了,父債子還子債父還那一套已經不時興了;比方說韓老司令憑良心說還算是比較剛正自律的一個人,雖然在家庭教育上非常失敗,但是比他更失敗、更墮落的官員家長比比皆是,所以他那樣反而算不得什麼了。
為了保險起見,楚慈臨走前還吃了一片鹽酸帕羅西汀墊底。這樣磨磨蹭蹭了幾下,出家門就有點遲了,到達西京茶社的時候已經一點多鐘。
這個時候他還是有點遲疑,心說只要上二樓去沒見著人,他立刻轉身就走。誰知道這邊剛走上二樓,那邊他目光一掃,就看見韓老司令坐在比較靠窗的位置上,正巧一偏頭過來看見他,立刻微微笑著站起身。
楚慈本來心里是躊躇不定的,韓老司令這麼一站起來,他心反而定下來了,也咳了一聲,神情肅然的走上前去。
他最近瘦得很厲害,但是身形很挺拔,因此看不出灰敗和頹唐來。他穿著一件非常休閑的藏藍色修身套頭羊毛衫搭配牛仔褲,脖子上圍著暗紅色大格子的圍巾,手上搭著米白色風衣,看上去非常閑適疏淡,跟他前兩次去韓家那斯文嚴謹的風格截然不同。
這種不同就給韓老司令一種感覺,仿佛他重病一場之后削瘦很多,但是跟韓越分手以后心情狀態卻都不錯,人看上去很精神,也很舒服。
“韓司令。”楚慈走到近前,微微欠了欠身,禮數風度非常周全。
韓老司令招呼他坐下,笑著問:“你們年輕人可能不習慣來喝茶吧,要不要叫服務員上菜?”
楚慈搖搖頭,“不必了,您說完我就走。”
“……”他這樣明顯的抵觸態度讓韓老司令沉默了一下,然后苦笑道:“我想你也猜到了,我請你來還是為了韓越的事情。他前一陣子是不是去找過你?他……是不是驚擾你了?”
“沒有。”
“……哦,這樣,……你應該告訴他以后別再去找你了,是不是?”
“是。”
韓老司令嘆了口氣,神情之間頗見擔憂:“論理說我知道韓越的脾氣,也知道他對你做過什麼混賬事,我今天不該約你出來見面的。但是自從那天韓越回家后就一直很頹唐,他自從出生以來三十年從沒有過現在這樣嚇人的低落,所以我真的……真的十分擔心他。”
楚慈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個老人的擔憂,覺得有點滑稽,又有點諷刺,于是只能沉默的坐在那里。
“你們分手之前住的那套公寓,韓越寫的是你的名字,現在還應該是你的。聽說你現在還在外邊租房子,為什麼不干脆搬回去住呢?來回上班也方便些不是嗎?至于韓越的問題你不用擔心,我用人格擔保,他現在已經完全不去那里了……”
楚慈聽著這話韓老司令也說得有點別扭,就知道他還有些私心。
這樣一個久居高位的老人,他肯定不會為了區區一套公寓就算計來算計去,他所想要的無非是楚慈重新住回去,給韓越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也給他們之間創造了一種仿佛還能復合的假象。
他倒是真的心疼韓越,半點不摻假的。
楚慈這麼想著,心里突然閃過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忍不住冷冷的問:“韓司令,恕我冒昧直言,您會重新住進自己曾經備受折磨和屈辱,還曾經自殺未遂過的房子嗎?”
韓老司令語塞了一下。
“那天在貴府您說您可以答應我任何事情,只要韓家能做到。我當時對您說我想跟韓越分手,結果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想您一定知道。我不相信您真的制不住韓越,您只是在縱容他,因為您覺得我可以忍受,既然已經忍受兩年了那麼再多忍受兩個星期也算不了什麼大事,何況說不定我忍受著忍受著,就改變主意不分手了呢?”
楚慈說著,冷笑起來:“只是您沒想到,沒等來我改變主意的消息,倒是看我在韓越面前自殺了。我所承受的傷害姑且忽略不計,這一下給韓越造成的心理打擊,比區區分手要強烈得多吧。
”
韓老司令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他呼風喚雨半輩子,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敢拿這種口氣跟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