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手下都紛紛拔出槍來,如臨大敵:“誰!誰在那里!”
韓越一擺手制止了他們,然后緩緩的站起身。
山坡之下的樹林邊上,楚慈收回那個投擲的動作,精疲力竭的扶著樹,劇烈喘息著。
他嘴巴好像動了動,韓越能從口型里分辨出他說的是“住手”兩個字。
他看上去那樣狼狽,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澆透了,衣服緊貼在身上,頭發自上而下的滴著水,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削瘦單薄。
韓越笑起來,盡管那笑意讓人一看就頭皮發麻。他穩穩的順著小路大步走下去,手下想跟,但是又有點膽怯的收回了腳步。
楚慈每看見韓越走過來一步,就下意識的退后一步。退到最后背部已經抵到了樹,再也無路可退了,韓越才緩緩站定在他面前。
楚慈的小腿還沒止住血,褲腿都被染透了。因為缺血過多他臉色蒼白得嚇人,眉眼非常憔悴,站也沒法站穩,只能靠在樹干上虛弱的喘息著。
韓越就這樣看了他很久很久,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要把他這一刻的模樣永遠刻到心臟的肉里去。直到楚慈身體顫抖的頻率越來越大,最終幾乎要倒下去的時候,他才低聲開口道:“——楚慈,我有個問題,從在酒店開始起就一直想問你。”
楚慈目光有些渙散,咬緊了牙關一言不發。
“我想問,裴志說你這兩年忍辱負重留在我身邊,只是為了尋找機會報仇而已,是這樣的嗎?”
“……”
“楚慈,”韓越又慢慢的重復著,問:“——是這樣的嗎?”
楚慈瞇起眼睛,半晌才冷笑了一下,說:“是!”
“……哦。”韓越說,“我知道了。”
他抬起手去,似乎想摸摸楚慈冰涼蒼白的臉,但是指尖還沒觸及的時候,楚慈突然猛地一轉身,往小樹林里跑去。
他動作已經十分踉蹌了,韓越遠遠比他迅猛敏捷得多。楚慈還沒來得及跑兩步,就被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從身后猛的按下,韓越隨即用腳一勾,楚慈膝蓋一軟摔倒在地。
但是他這一跤沒有摔結實,因為韓越半途中就一把接住他,隨即把他身體強行翻轉過來,面對面緊緊按倒在地。
這一系列動作都太快了,楚慈因為劇痛而痙攣了一下,身體就像脫水的魚一般驚跳起來,隨即被韓越緊緊按在懷里,那力道簡直要把人活活掐死!
“沒用的。”韓越貼在他耳邊上,粗重的喘息著,“——抓住你了。”
第43章 挽留 ...
楚慈的小腿其實沒有大礙,至少沒有傷到骨頭。
但是他淋了雨,受了涼,情緒又波動得很厲害,回去的路上就開始發高燒。
他體溫躥升得非常快,車還沒開到市區就已經全身發燙,意識也墜入了迷亂之中。這種高燒很傷人,他掙扎著想開窗吹涼風,但是被韓越一把按住了手,說:“你想找死是不是!”
楚慈被燒得滿臉通紅,眼睫微微的顫抖著。這樣看上去他臉色其實比往常好看,總算不那麼蒼白憔悴,連一點人氣都沒有了。
韓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了很久,慢慢把楚慈的雙手交疊著,握在掌心里。車廂里除了他們之外別無他人,車窗外天色暗沉,大雨傾盆,就仿佛一場無邊無際無盡頭的黑夜。
韓越在雨聲中攥著楚慈冰涼的手指,盡管動作十分溫柔,聲音卻低沉而冷酷:“你告訴我……在侯宏昌之前,你還殺過人嗎?”
楚慈閉著眼睛,身體隨著車廂行駛的顛簸而微微搖晃著,意識昏昏沉沉。
“……你已經不想活了是嗎?”
在一片靜默中韓越等了很久,他最終抬起手,輕輕摸了摸楚慈帶著雨水的臉。
“現在你還不能死。”他自言自語的說,“我解脫之前,你還不能死。”
自從楚慈搬走后,這是第三次韓越回到他們那個位于三環的家。
第一次是他聽說楚慈搬走了,急急忙忙的趕去時只看見一個空空蕩蕩的房子;第二次是他約了老王手下的人在這里見面,在這里看到楚慈的身世和檔案。
第三次他打開門,把楚慈輕而易舉的扛起來,往臥室那張唯一比較整齊的大床上一扔,說:“我們到家了。”
楚慈一聲不吭的栽倒在大床深處,因為震動他含混不清的咳了兩聲,聲音很沉悶,很快就安靜下來不動了。
家里沒藥,沒熱水,連個創可貼都沒有。到處都布滿了幾個月沒打掃過的浮灰。韓越在家里困獸一般轉悠著,失手打翻了一個保溫水壺,哐當一聲在黑夜里格外響亮。
他煩躁不安的走回床邊,楚慈已經燒得很高了,臉色帶著極為危險的潮紅,燒得身體似乎有些顫抖。他小腿上的傷已經止了血,皮肉猙獰的綻裂翻開,露出帶著血痂的肉。
韓越擰了把涼毛巾去抹他的臉,又用手指沾了水,一遍遍摩挲他干裂的嘴唇。過了一會兒他從廚房里弄了點鹽,化在毛巾上,擦楚慈小腿上的傷口。
那應該是非常疼的,但是楚慈除了輕輕悶哼一聲之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