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該已經感覺不到了。
“是啊……你就是個不怕痛的人。”韓越喃喃的低聲說。
他扔開毛巾,又摸出手機來,下意識的在手里翻開又合上,翻開又合上。房間里只有他不斷開合手機蓋的啪啪聲。
他聽不見楚慈的呼吸,隔音良好的臥室里也聽不見遙遠公路上車輛偶爾駛過的聲音。如果房間什麼聲音都沒有的話他覺得自己可能會發狂,只能借著一遍遍擺弄手機來發泄無以依從的恐慌感。
黑夜會過去嗎?
還有天亮的那一刻嗎?
那些曾經有過的陽光下的記憶,仿佛在這個暴雨的夜晚漸漸模糊了,哪怕如何拼命去回憶,都只剩下蒙著灰沙的光影,仿佛它們從來都不曾存在過。
因為他一旦想起,就會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那些都是假的。
本來就不存在的。
那些溫情,那些忍耐,那些曾經的幸福和喜悅,從兩年前那一切的開始,就注定了虛假和殘忍的結局。
韓司令轉危為安的消息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傳來。
電話里司令夫人的聲音哽咽不已,幾次都斷斷續續的說不下去,韓越悶頭聽著,是不是嗯嗯兩句,安慰一下。
司令夫人說話抓不住重點,韓越不得不幾次打斷她,叫醫生過來簡單描述傷處病情,以及有可能發生的后遺癥等等,等醫生說完了再把電話還給司令夫人。
“我已經叫人在醫院守著了,天亮以后可能會有探病的老頭們,到時候我過去接待。”韓越忍了忍,最終又補上一句:“媽,你也別太勞神了,先去休息吧。
”
司令夫人抽抽噎噎的答應了,又問:“那……那個兇手,你抓……抓到了沒?”
韓越沉默了一下,“沒有。”
“他這樣害、害你爸爸,你一定要抓住他,知、知道嗎?”
“……”韓越不置可否,沉默了幾秒鐘之后突然不答反問:“媽,當年大哥撞人的事情,后來咱們家賠錢了嗎?”
司令夫人抽噎著一愣:“我哪里還、還記得,你好好的問這個干什麼?難道跟當時的事情有關系……”
“不,沒有。我平白問一句罷了。”
“我沒有叫他們賠錢,后來不是判責任都在對方身上嗎?”司令夫人想了想,又說:“可能你爸爸叫人送了點錢吧……送了多少我不知道。你爸爸他啊,他都這麼大年紀了,還遭這個罪,醫生說他差點就救不回來了啊!你可千萬要給你爸爸報仇,你聽到沒有,千萬不要因為你那點私情就不顧你爸爸!家里人和外邊人你要分清楚,心該向著哪里,胳膊肘往哪邊偏,你可千萬要記得……”
韓越打斷了她:“我知道了。”
隨即他掛了電話。
韓老司令這次受傷算是比較嚴重的,畢竟他已經這麼大年紀了。
楚慈那一刀截斷了他的兩根肋骨,前胸貫入,背部突出,是一個相當嚴重的貫穿傷;但是事情十分湊巧,這一刀并沒有傷及韓老司令的任何內臟器官,刀鋒從內臟之間直接滑過去了,因為太過鋒利的關系,肋骨被挫斷的切口也十分平整,沒有出現碎裂骨渣切斷血管、刺進內臟的事情。
這次手術云集了當晚所有能找到的權威醫生,任家遠那個級別也只夠打打下手。不過事后他在ICU照顧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累得都脫了力。
整個上午的時候來了很多探視者,幾乎都是韓老司令那個級別。在這樣一個混亂的時候,所有人都想確認韓家是不是從此一蹶不振了。損失一個沒什麼用處的長子還沒法對這個家族根基造成損害,但是如果韓老司令在這個關頭倒了,僅僅只靠一個韓越,韓家的未來就會變得晦暗不明。
這些探視者都很不好打發,在司令夫人的陪同下韓越忙了一個上午,直到午飯后該問的都問差不多了,來客才紛紛告辭而去。
司令夫人在眾多親戚的勸解下,終于去隔壁病房休息去了。韓越也正好不想去打擾她,一個人默默的站在ICU病房外看著他父親。
任家遠走過來拍了下韓越的肩,嘆了口氣:“別想太多,老爺子會好的。手術非常成功,應該很快就能醒,也不會留下什麼嚴重的后遺癥。最多也就是以后從一線上退下來,反正韓家還有你呢……”
他想了想,又勸慰的道:“老爺子一生剛正,這一關能熬過去的,你就放心吧。”
韓越扯了扯嘴角,笑得非常勉強。
任家遠看看他臉色:“你也別在這杵著,有空去睡一覺,看你臉色差得。”
“我沒事。”韓越說,“我就是心里有點難受。”
“難受?……唉,這個我能理解,連我都不敢相信,他們說楚工他……”
“不是這個。楚慈這件事我不奇怪。”韓越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我就是奇怪,我以前以為老頭子雖然有點急躁,有點老一輩官僚的習氣,但是起碼跟別人家老頭子相比還算剛硬正直,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我以前以為我媽雖然比較偏愛大哥,但是也沒超出溺愛的度去,還算是個有是非觀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