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慈按在鍵盤上的手指頓了頓,然后他緩緩的往后一坐,深深陷進靠背椅里,“我這個賬號已經五十多級了。”
韓越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我念大學的時候沒時間打游戲,經常羨慕晚上結伴去網吧的室友。后來工作了,這幾年也沒什麼心情去玩,所以這個游戲打起來還是辭職以后的事情。其實我特別想把賬號練到七十級,但是總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耽擱進度,算起來直到現在,才稍微有點空閑的時間。”
楚慈吸了口氣,低聲說:“不知道我死之前,還來不來得及把賬號練到七十級。”
書房里靜悄悄的。
楚慈沉默了一會兒,也不去看韓越,又摸過鼠標玩起來了。
韓越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平淡的側臉,看著屏幕上激烈的廝殺,半晌才默默轉身走了出去。
晚上吃飯的時候楚慈很沒精神,因為隔天又要做化療,那畢竟是十分痛苦的事情。
他精神懨懨的不愿意吃飯,不斷用筷子玩著幾粒米,結果不留神把碗打翻在了地上,米飯撒得一地都是。
磨砂地板磚很黏米飯,楚慈立刻蹲下去收拾,韓越俯身抓住他的手:“你去坐著!我來弄。”
他去拿了掃帚簸箕和濕抹布,先把碎片仔細的掃清,然后用濕抹布把米飯一點一點撿起來扔掉,最后把地磚濕濕的抹一遍,確保再也不黏拖鞋了才罷。
楚慈坐在椅子上,整個過程中一直沉默的注視著韓越,眼睫微微的垂落著,看不清他是什麼眼神。
韓越站起身,一看他的神色,頓時愣了一下問:“你怎麼啦?不高興?”說著伸手去摸楚慈的臉。
但是在摸到的前一瞬間,他又把剛剛拿過抹布的手縮了回來,順手在褲子上擦了擦。
楚慈說:“沒什麼。”
“覺得困就去睡一覺,攢足精神明天化療。別怕,治病嘛,你要往好的方面去想。”
楚慈默然不語的站起身,往臥室的方向走。擦肩而過的時候韓越仿佛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他忍不住回過頭,看著楚慈走到臥室地毯門口,正脫下拖鞋,露出棉質長褲覆蓋下一只白凈的腳。
韓越突然情不自禁的叫了聲:“楚慈!”
楚慈回過頭。
“……你不是會打游戲嗎?明天教教我唄。”韓越說著還笑了一下,看上去他努力笑得更加溫柔,可惜他面向本來就陰沉,這種努力反而產生了一種不倫不類的效果,“——那什麼,我從沒玩過游戲,不過我學什麼都很快的,等教會了咱倆組隊吧。”
楚慈一動不動的盯著韓越,他背對著臥室的燈光,看不清眼底有什麼情緒。
韓越僵立了很久,只覺得手心都出汗了,臉上肌肉因為過于緊張都要發抖了。他差點忍不住要撲過去的時候,才聽見楚慈平淡的說了一句:“好啊。”
說著轉身走進臥室,輕輕的關上了門。
那天晚上韓越一直很興奮,翻來覆去半天睡不著。
他甚至都迫不及待要等待天亮,等待明天的到來。恨不得眼睛一眨,窗外就升起了早晨的太陽。
但是聽見身邊楚慈安穩的呼吸聲,他又覺得自己這種希望實在是太自私,因為天亮對楚慈來說意味著甜美的夢境被強迫結束,意味著討厭的化療終于來臨。
說不定還意味著,他的生命倒計時又減少了一天。
還是閉上眼睛睡覺吧。
韓越下定決心,轉過身來面對著楚慈,把他的頭輕輕靠過來,倚在自己懷里。
感受著楚慈溫熱的呼吸就噴在自己胸前,韓越終于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
那種感覺實在是太好,好得讓人心窩里都在顫抖。他和楚慈在同一張床上睡了這麼久,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真正抓住了楚慈。
第一次。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楚慈都在化療當中度過。
因為不久之后就要接受手術,醫生對楚慈的身體條件要求也開始嚴格,即使嘔吐也要求他吃東西,喝大量高營養高滋補,卻沒什麼味道的湯。
楚慈被迫臥床,煩不勝煩。韓越為了給他解悶,就把手提電腦搬到床邊上來,又訂了幾本游戲雜志,故意拿一些小白又好笑的新手問題去問他。
楚慈一開始還能好好解答,后來脾氣就上來了,動輒把韓越丟到一邊去不理不睬。就像他以前經常做的那樣,態度冷冷的把頭轉過去,把韓越的問題當做空氣一般,刻意忽視他的存在。
韓越猜那原因有一半是因為他化療心煩,另一半是他討厭自己。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以前讓韓越暴跳如雷的舉動,現在卻讓他整顆心都酸軟下來,甚至有些隱約想哭的感覺。
如果到這個地步楚慈都仍然討厭他,那麼估計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楚慈的一輩子能有多久呢?
他設想了無數次的甜蜜的未來,發誓了無數次要好好補償,誰知道轉眼間道路就走到了頭,快得讓他難以接受。
他本該像以前那樣對楚慈的冷漠暴跳如雷,強迫他轉過頭看自己,強迫他跟自己說話,讓他認識到自己被冷落后的滿心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