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煩躁的摔上話筒,那邊卻突然被接通,楚慈的聲音平平淡淡響起來:“喂,任醫生?”
任家遠剛要連珠炮似的問他怎麼還沒來住院,突然卻覺察出一點不對:“——怎麼是你接電話,韓越呢?”
“……”電話那邊一片沉默,只隱約傳來陣陣喧鬧,聽起來像是車站的聲音。
任家遠聲音變了:“楚工,你要上哪兒去?韓越呢?韓越跟你在一塊兒嗎?”
“……我要走了。”楚慈平靜的說,“——你最好去韓越家看看他,給他喂個水什麼的。”
任家遠剎那間手腳都涼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上哪去?!你不做手術了?楚慈你不要亂來!你快點回來做手術!”
“謝謝你一直費心安排手術的事情,但是我不能回去做了。我殺了很多人,不應該也不想再活下去。保守治療的話應該還能拖一段時間吧,我想自由自在的度過最后一段時間。”
電話那邊信號不大清楚,車站又亂糟糟的人聲鼎沸,楚慈的聲音幾次要淹沒在噪音中,任家遠神經質的攥著話筒,幾乎緊緊的頂著自己的耳朵:“那你要上哪去?你到底要上哪去?!”
電話那邊一片沉寂,只聽見電流微微的雜音。過了很久楚慈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來,輕輕的仿佛嘆息一般:“——謝謝你,任醫生。”
緊接著電話就被掛斷了。
任家遠拿著話筒,在椅子上呆坐了幾秒,緊接著把電話一摔,起身奪路狂奔。
任家遠一向是個開起車來不緊不慢的人,那天從醫院開車到韓越家,中途卻連闖兩次紅燈,車尾后閃光燈響成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楚慈計劃好了的,公寓大門沒有鎖,只是虛掩著,任家遠沖進去連聲狂叫韓二,最后在臥室找到了被反綁著堵著嘴的韓越。
楚慈那皮扣實在是扣得太緊,任家遠不得不從褲兜里找出瑞士軍刀來,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皮扣割斷,把韓越嘴里的東西掏出來一扔:“楚慈上哪去了?他跑了你知不知道?!”
韓越臉上幾乎一點人氣都沒有,整個人就像一夜之間灰敗了一樣,半晌才顫抖著道:“去找,讓人去找……操他X的叫他們現在就去找!”說到最后他幾乎是在歇斯底里的怒吼,連聲音都尖厲得惡鬼一般:“找不到老子一個個斃了他們!都狗日的沒用!就讓他這麼走了!走了!!我叫這幫白吃飯的在小區里整天盯梢是為了什麼?!有什麼用!!”
任家遠猛的一避,韓越把床頭柜一腳踢翻在了地上。
嘩啦一聲巨響,各種各樣的擺設撒了滿地都是,其中一副銀質相框在地攤上翻滾兩圈,露出正面來。
照片上的韓越和楚慈并肩站在小區的花園前,背景是噴泉和草地。韓越滿面笑容,一只手搭在楚慈肩上;楚慈臉色淡淡的,神情卻很安詳。
韓越氣得眼底一片血紅,抄起那相框就往墻上狠狠一砸。嘩啦一聲水晶鏡面四分五裂,他沖上去把照片摳出來,刷刷兩下撕成碎片,又往地上狠狠一摔。
任家遠被他這發狂的樣子嚇呆了,剛要躲到一邊,卻只見韓越就像突然被抽掉了發條一樣,捂著臉緩緩的跪倒在地上。
他身體劇烈的顫抖著,肩膀尤其抖動得厲害。盡管他竭力掩飾,任家遠卻仍然能聽見那壓抑而痛苦的嗚咽。
雖然聲音十分低啞,卻給人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任家遠被嚇呆了,半晌才慢慢走過去,手足無措的站在韓越身邊。
“我這樣愛他,背叛所有人保護他,為了他高興什麼都愿意做,到頭來他連看我一眼都不愿意……連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任家遠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默默的站在一邊。
“只要我找得到他,只要我找得到他!”
韓越的聲音夾雜著極度的痛苦和哽咽,聽起來含混不清,其中的兇狠卻讓人從脊椎里竄起戰栗的寒意。
“只要我找得到他,我一定……我一定要……!”
任家遠打了個寒顫:“韓越你,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現在主要是找楚慈上哪去了,他沒有證件,應該跑不遠,除非他找什麼人幫忙。你快點想想,他有可能去找誰?有可能上哪兒去?”
韓越被任家遠連推好幾下,突然猛的一個激靈,眼神慢慢恢復冷靜,好幾秒鐘之后突然說:“——裴志。”
“什麼?”
“他要是誰都不找就罷了,一旦找人幫忙,肯定是去找裴志。”韓越一個箭步沖過去找手機,卻偏偏找不到自己手機在哪,任家遠見狀慌忙把自己的手機摸出來遞給他:“我剛才打電話給你是楚工接的,他一定把你的手機帶走了!”
韓越雙手顫抖著奪過手機,幾下撥通手下的號碼,劈頭蓋臉厲聲問:“喂,人呢?狗日的人都跑哪去了?楚工跑了你們知道嗎?!”
電話那邊大概戰戰兢兢的答了句什麼,韓越的聲音幾乎就是在吼了:“散步?!他跟你們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我什麼時候放他一個人出去散過步?!現在人丟了你們知道嗎,人丟了!跑了!狗日的我真想把你拖出去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