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重重一拳捶在沙發上,聲嘶力竭的怒吼:“他就是想讓我一輩子都不得安寧!他就是再把我往絕路上逼,往絕路上逼!”
任家遠心驚膽戰。
他想安慰韓越兩句,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實際上來找韓越麻煩的不僅僅是司令夫人,還有好幾家人,侯宏昌的父母當然也是其中之一。
楚慈惹怒的是并不僅僅是一兩個家族,而是整整一個階層。這個階層習慣掌握難以想象的特權,習慣于占有大部分社會資源。因為太過于習慣呼風喚雨說一不二,他們對悖逆了自己意志的人也就格外的不能寬恕。
這個階層的原則和意志已經凌駕于法律之上,而楚慈不僅僅是打破了這些意志,他還讓這個階層感覺到血腥的、強烈的、足以把人從美夢中驚醒的巨大威脅。
因此對于侯家和司令夫人來說,僅僅抓住楚慈判他死刑是不夠的。楚慈要是給他們抓住,就必然面對比槍斃殘酷萬倍的報復。
然而從失蹤到現在,包括韓越在內的各路人馬都找瘋了,卻始終沒聽說任何一方找到楚慈的蹤跡。
楚慈現在到底在哪里呢?
他好好的安頓下來了嗎?病情如何了?有沒有可能,已經被……抓住了呢?
在所有人都集中到車站、火車站等地嚴查暗訪的時候,沒有人料到楚慈其實還沒有離開北京。
他在車站接了任家遠的電話,然后把韓越的手機扔了,自己一人搭車重新回到市內,給所有人都造成一種他已經離開北京了的假象。
然而這假象并沒有隱瞞多久,事實上他在市區剛下車,就被人結結實實堵在了巷子口。那幫人一個個都是便衣,但是全都訓練有素,氣勢極強,領頭那個出示了一下證件,問:“楚工程師?”
楚慈點點頭。
“很好,我們是國安九處的。說九處你可能不大了解,我說另外一個名字你就知道了:我們處長姓龍,叫龍紀威。”
楚慈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有好幾秒全無反應,緊接著他輕輕松了口氣出來,整個人也突然一下放松了,問:“龍紀威找我有事嗎?抱歉,他上次給我那本護照,最后我沒來得及用。”
領頭那個男人穿一身灰衣,看上去也灰蒙蒙的十分不顯眼,但是說話非常沉著:“龍處受了些傷,這些天一直沒有蘇醒,但是他之前下過令要監視韓家的動向,所以你的行蹤我們也能在第一時間就掌握到。龍處他曾經說過萬一韓家出什麼事的話要安排好你,不能讓你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離開北京,當然如果你一定想走的話,我們可以送你回貴州。”
楚慈忍不住皺起眉:“龍紀威情況怎麼樣,嚴重嗎?”
灰衣男露出一個抱歉的神情:“跟龍處相關的一切都是機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你失蹤的消息沒法保密多久,韓家和侯家等人很快就會知道。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還是盡快定下今后的去向比較好。”
不知道為什麼楚慈覺得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點隱約的尊敬,他自認沒什麼讓這種高等安全人員尊敬的地方,因此十分奇怪。
難道是他以為自己跟龍紀威的關系不錯?那這哥們可就誤會大了……
殊不知誤會的其實是楚慈。
暗殺侯宏昌、韓強等人在他心里造成了極重的負罪感,對他來說那是犯罪,但是對更多的人來說則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這一點也可以從侯宏昌被殺時,網絡上諸多叫好的輿論中看出來。
從外表看楚慈,那絕對是個溫文爾雅、沉靜溫和的知識分子,然而一刀斃命侯宏昌的事情又實在悍然而凌厲,跟楚慈那清瘦文雅的形象一對比,讓人油然產生一種強烈的敬畏感。
“我回貴州吧。”沉吟半晌之后楚慈嘆了口氣,“北京這個地方……我其實,早就應該離開了。”
灰衣男贊同的點點頭:“那麼我會帶兩個人護送你回貴州,另外幫你準備假身份和檔案,從此以后你就是一個案底清白的嶄新的人了。”
楚慈微笑起來:“謝謝你!”
灰衣男和幾個便衣跟著他往巷子之外的大街上走,突然楚慈偏過頭,溫和的問:“我在北京犯過好幾起命案,侯宏昌、高良慶和韓強……”
“這個其實我們都不清楚啊,”灰衣男聳了聳肩,反問道:“難道他們不是自己闖紅燈違反交通規則,然后不幸車禍身亡的嗎?”
楚慈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但是那笑容很快就變成了苦笑。
那種苦澀的意義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能理解,灰衣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對街邊一輛黑色紅旗轎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楚工程師,我們現在就去機場吧!”
這個時候離楚慈當年背著書包上京念大學,已經整整過去了八年。
在這八年里,他發誓要當親生母親一樣孝順的老師永遠離他而去,而兇手的弟弟卻登堂入室,在他人生最灰暗的日子里留下了色彩濃烈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