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也沒心思收拾,在客廳里呆呆的坐著,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他甚至也不感覺到餓,只覺得全身發軟,沒力氣,不多會兒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恍惚間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又回到了楚慈離開的那兩年里,一個人住在酒店,房間空空蕩蕩的,人也空空蕩蕩的,整天游魂一樣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韓越被胸口一陣強烈的壓力驚醒了,一睜眼就看見老龍趴在他胸前,探頭探腦的到處亂瞅。這東西長得有拳頭那麼粗,重量少說也有五六公斤,難怪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可能是那兩片阿司匹林起了作用,韓越一試溫度,已經降下去了不少,只是喉嚨還有點發燒,扁桃體可能稍微有點發炎。
他顧不上自己的事情,立刻起身沖進臥室,動作之快讓老龍閃避不及,砰的一聲滑到了地板上。
臥室的門大開著,老遠就聽見楚慈劇烈的咳嗽聲。那聲音簡直是撕心裂肺的,韓越沖進去一看,就只見他伏在床頭上,不斷咳出色調暗沉的血沫,隱約還夾雜著碎肉一般的東西。
“你怎麼回事?怎麼搞的?”韓越臉色鐵青的撲過去,剛要扶起楚慈就被龍紀威拉住了,說:“你讓他咳,沒有關系,以后會咳出更多來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樣了?”
龍紀威臉色實在是不好看,甚至比楚慈還要差點,“不怎麼樣,我稍微看了一下,他身體里不好的東西——你們稱作癌細胞的那玩意兒,已經擴散得非常厲害了,這給我的感覺也非常不舒服。
他應該早點開刀的。”
這時候楚慈勉強止住咳嗽,韓越立刻端了杯水給他,小心翼翼的讓他漱口。
楚慈虛弱的喝了兩口水,抬起頭來望著韓越,視線停頓了好幾秒,又轉去看龍紀威,沙啞的問:“我怎麼……怎麼樣?”
龍紀威說:“不要問我怎麼樣,你是病人,自己的身體情況自己心里應該很清楚才對。已經擴散的癌細胞一次是消除不了的,我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應該是控制它,控制完了以后再說消滅的事情。”
他轉向韓越,說:“我這段時間每天都會來,等他情況稍微好一點,我就把他帶到九處去。他這個情況要借用九處的一些放射性儀器,機器的效果雖然比老龍差點,但是比它更加穩定,也更加安全。我不敢肯定他最后需不需要動手術,如果治療過程順利的話,也許病灶會被還原到最初的狀態,就像早期腫瘤一樣,伽馬刀就可以切除了。”
龍紀威這人雖然平時性格比較偏激,為人也非常冷淡,但是這番話卻說得十分有條理,可以看出他確實是盡了心的。
韓越從來沒有這樣感激過龍紀威。在盤山公路的那時候,他對龍紀威真是恨出血來了,千刀萬剮都難以消解他心頭之恨。然而現在哪怕龍紀威開口要他的命,他都會毫不猶豫并且心甘情愿的拿刀砍自己脖子。
“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一步。”龍紀威看了看時間,對盤旋在他腳下獨自玩耍的老龍招招手,老龍立刻嗷的一聲,歡快的竄進了他衣服里邊。
這東西現在又變小了,兩根手指粗細,在龍紀威肩膀的位置上拱了拱,很快安靜下來。
韓越一直把他們送到大門外,龍紀威不是能站著跟人寒暄的人,很隨意的對韓越揮了下手,說:“你回去吧,不用送了,我晚上還約了紀委的人見面。”
韓越立刻敏感的問:“紀委?”
“嗯,侯宏昌的事情。”龍紀威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很快鉆進了門口的紅旗轎車里。
侯宏昌的事情,司令夫人的事情,這些幾天前還藤蔓一般困擾著韓越的問題,突然間好像都跟他沒關系了。他只惦記著家里的楚慈,仿佛在絕境中突然升起了一點希望,一時間連腳步都輕快了很多。
出乎他意料的是,楚慈竟然下床了,還打開了臥室的窗戶。他坐在窗邊的扶手椅里,黃昏溫柔的風微微拂動他的頭發,看起來神情頗為悠閑。
韓越一開始還以為他想跳窗,驚得手腳都涼了,撲過去砰的一聲關上窗戶:“你想干什麼?!”
楚慈仿佛覺得有點好笑,歪著頭反問他:“你說我想干什麼?”
“……靠,沒事別嚇人啊,老子我都快被整出焦慮癥來了。”韓越拍拍楚慈的臉,去抱了床毯子仔細的蓋在他身上:“傍晚天涼,少吹點風。”
楚慈安靜的盯著他,突然低聲問:“你生病了?”
韓越一怔。
他剛才沖過來看楚慈的時候,神經實在是繃得太緊,以至于搞忘了自己還在發燒的事情。現在楚慈一提醒,他頭重腳輕的感覺突然又回來了,而且還更加的變本加厲。
“你熬出黑眼圈了。”
韓越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因為他看到楚慈抬起手,輕輕在他額頭上貼了幾秒鐘。
韓越瞬間感覺自己血一陣一陣往頭頂上沖,額頭上溫度一定在急速升高,說不定臉都燒紅了——但是那跟發燒真的一點關系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