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把手從他額頭上拿開的時候,他心里簡直在咆哮:“不要!再多貼一會兒!就一會兒!”
不過楚慈當然聽不見他內心的波濤洶涌,很平靜的把手放回椅子扶手上,說“還在發燒,我看你還是去床上睡一會兒吧。”
事后韓越回憶起自己當時的動作,覺得實在是丟臉到家了。因為當楚慈說完這句話之后,他竟然忍不住把楚慈的手往自己這邊一拉,然后膝蓋一軟,情不自禁的半跪在了靠背椅邊上。
他后來想起來,這個動作簡直就像是在求愛,而且姿態還十分低微和虔誠——果然是里子面子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楚慈當時也實實在在的愣了一下:“你……你不舒服嗎?”
韓越咳了一聲,結結巴巴的說:“沒、沒有,我是在想,你一定能活下去的,龍紀威一定能治、治好你的,我挺、挺高興,真的。”
“……”楚慈一言不發,沉默了好一會兒。正當韓越即將惱羞成怒轉身逃走的時候,突然只聽他問:“……韓越,龍紀威告訴我說,為了請他過來你闖進了國安九處,……他說這是要被槍斃的事情,是真的嗎?”
韓越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后看到楚慈的臉色微微變了。
“沒,沒有!沒發現就不用槍斃!”韓越立刻改口,又覺得不妥:“我的意思是我不會被人發現的,而且我也不在乎……你看我不是好好在這里嗎?龍紀威那老小子也請過來了是不是?真的,我一點也不在乎的,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楚慈皺著眉頭,半晌才輕輕吐出一口氣,聽起來就仿佛是嘆息那樣。
“你在外邊睡覺的時候,我跟龍紀威談了很多事情。
這幾年來我跟你的事情鬧得太大,根本瞞不住人。為了維護一個情人而鬧出這麼大風波,這感情用事的名聲對你以后的仕途和升遷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說句難聽話,以后前程很難再有什麼大 的作為了。我想就算是韓家的親戚,本來最應該幫你的人,對你應該也有很大意見吧。”
韓越直覺想反駁,但是話還沒出口,就被楚慈用眼神壓了回去。
“韓越,你已經為我做到這個地步,老實說再推三阻四的話就是矯情了。如果我剛才打開窗子跳下去的話,說真的,對你也很不公平吧。”楚慈頓了頓,有些不確定的補充了一句:“也許……會傷害到你也說不定。”
韓越聽得呆住了,心想你何止是傷害到我,你簡直就是在拿刀殺我啊。
“我只是有點搞不明白……”楚慈吸了口氣,有些遲疑的皺起眉頭:“我想知道哪種會讓你更后悔一點,現在把我交給侯宏昌的父母?還是十幾年后想起今天的一切,覺得你為我所放棄的東西——包括前程和地位等等,其實都非常劃不來?我不想看到你很多年后用年少無知、愚蠢莽撞之類的詞形容今天的自己,你那樣會讓我覺得很對不起你,說真的,韓強那件事情本來就讓我對你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很抱歉的感覺。”
這話說到后來其實已經非常不連貫,楚慈仿佛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以至于話說得斷斷續續,中間還停頓了好幾次。
但是韓越一直靜靜的半跪在那里聽,或者說他除了本能的聽之外,其他任何事都做不到了。
過了很久以后,窗外漸漸暮色四合,房間里一片沉寂。最后一抹余暉透過玻璃窗,勾勒出房間里擺設模糊的影子。
楚慈低下頭,看見韓越仍然仰望著他,緊緊握著他的手。
他感覺韓越想說什麼,但是幾次張開口,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突然韓越站起身,因為長時間保持半跪的姿勢腿腳還麻了一下,踉蹌了一步之后,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你等著我!”說完就匆匆跑出了房間。
楚慈目送他出去,只聽見咚咚的腳步聲跑到書房,一分鐘不到后又大步流星的走回來,手里多了兩個天鵝絨的小盒子。
“你還記得那年你過生日,我們本來計劃出去玩的對吧,可惜后來沒能走成。這個戒指就是我當時買的,你看,是一副對戒。”韓越又跪到楚慈身邊,把兩個盒蓋打開,里邊是兩只一模一樣的卡地亞LOVE螺絲男戒。他拿了一個套在自己無名指上,然后又笨手笨腳的摸出另一個,緊緊用手指捏著,忐忑不安的問楚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愿意成為我的遺產繼承人嗎?”
楚慈久久的凝視著他,半晌突然微笑起來,說:“怎麼看我都不會成為你的遺產繼承人吧,你成為我的遺產繼承人倒是說不定,只可惜我沒有遺產讓你繼承……”說著從韓越手里拿過那個戒指,也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他這個動作其實非常隨意,硬要形容的話,就跟在旅游勝地的小攤子上買了佛像,然后隨手掛在脖子上一樣,并不十分的鄭重,但是也不能說完全的漫不經心。
韓越緊緊攥著那兩個空的戒指盒,突然猛的一低頭,肩膀微微的抖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