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歲抬了抬傘面。
往前走去,經過那輛車的時候,聽到身后車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緊接著,是倉促的腳步聲。
岑歲下意識地往后瞥了一眼,隔著淅淅瀝瀝的雨絲,陸宴遲的臉就這樣闖入她的視線中。漆黑的雨夜,襯得他眉眼更加深邃,桃花眼微斂,多了幾分不近人情的疏離。
視線往下滑。
岑歲發現他沒有帶傘。
她張了張嘴,想要叫他的名字。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或許是夜晚將人的大腦都吞噬,她的腦海有瞬間的空白,而剛才奶茶店里眾人揶揄他的話在那瞬間填補入缺。
于是她脫口而出,
“——陸公子。”
話音落下,她看到陸宴遲腳步一頓。藏在漆黑夜色中的眉眼萬分深邃,眼里卻滑過一絲荒唐笑意。
不止是陸宴遲覺得荒唐。
岑歲自己也覺得荒唐。
她剛剛叫他什麼?
陸公子?
呵呵。
呵呵呵呵。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會這麼叫他?
要不破罐子破摔再補一句:“富婆重金求子?”
岑歲在心里天人交戰八百回合,覺得自己還能夠再搶救一下,于是磕磕絆絆地岔開話題:“你沒帶傘嗎?要不一起?”
陸宴遲眼里有若有似無的笑意浮過,低聲說:“謝謝。”
往前走了一會兒。
他主動開口:“這邊車太多了,我沒法開到樓下。”
“你以后可以把車停在禮堂那邊。”岑歲頓了幾秒,怕他不知道禮堂在哪里,和他說明,“出了小區右轉,左手邊就是禮堂,禮堂正門那兒很空,可以停車。”
“是嗎,謝謝你了。”他的眼瞼懶洋洋地垂著,嘴角掛著笑。
岑歲小聲說:“不客氣。
”
她舉了舉手里的奶茶,“謝謝你的奶茶。”
他禮尚往來地回她:“不客氣。”
到了單元樓樓下,陸宴遲收起傘,似是漫不經心地一問:“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岑歲,”她看到他另一邊的肩上被雨水淋濕,棉質衣服沾在皮膚上,她抿了抿唇,“你的衣服都濕了。”
陸宴遲挑了挑眉,并不在意:“沒事。”
樓道里的聲控燈隨著二人上樓的聲音亮起,陸宴遲又問:“是哪個歲?”
岑歲:“歲歲長相見的歲。”
她禮貌性地問他,“你呢?”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或許是為了彌補剛才的事情,想讓他明白自己確實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麼,岑歲很刻意地說:“我剛剛聽到你朋友叫你陸公子,你是叫陸公子嗎?”
陸宴遲顯然沒想到她會說這句話。他似乎是真覺得好笑,嗓子里溢出細碎又愉悅的笑聲,笑的胸腔都在震,聲音里帶著還未散的笑意,自我介紹:“陸宴遲。”
“哪個宴?”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春日宴的宴。”
“……”
恰好到了樓層。
陸宴遲把傘遞給岑歲,“對了,替我謝謝孟教授。”
接過傘的時候,岑歲聞到他身上的煙味,味道很淡,并不難聞:“什麼?”
他說:“水果。”
岑歲“哦”了聲,她慢吞吞地拿出鑰匙開門,門打開的時候,背后傳來男人好聽低沉的嗓音,和從樓道里傳來的瓢潑雨聲糅在一起,帶著笑:“還有,謝謝你送我回家。”
她慢半拍地轉身,卻只看到對面關上了的門。
-
隔天是周一,孟家一家三口都上課去了,家里只剩岑歲一個人。
她吃早餐的時候收到孟微雨的微信:【我要去見陸教授啦!】
岑歲:【哦。】
孟微雨:【你這什麼反應?】
岑歲:【哇哦,希望你上課的時候會被陸教授點名回答問題呢。】
孟微雨:【……這也是不必哈。】
過了幾分鐘。
孟微雨:【啊啊啊啊啊啊啊!】
岑歲:【?】
孟微雨:【他好帥!】
孟微雨:【.jpg】
孟微雨:【你品,你細品,這是什麼斯文敗類啊?】
岑歲點開圖片。
照片的像素并不清晰,甚至有些模糊,估計是距離太遠,孟微雨把畫面放大了幾倍導致的。但也能看到,男人站在講臺上,黑色西裝勾勒出他寬肩窄腰的身材。
投影儀的打光顯得他面容深邃又立體,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幅眼鏡。
身上散發著溫和又疏離的冷淡氣場。
岑歲總覺得這張照片怪怪的。
是陸宴遲。
又不像陸宴遲。
她前幾次見他,他都是笑著的。
可照片里的陸宴遲,面無表情的臉顯得分外寡冷,那雙勾人的桃花眼似乎因為冰冷的鏡片而顯得漠然又冷淡,看著極為不近人情。
隔了幾分鐘。
孟微雨:【教室陷入一種緊張的氛圍中。】
岑歲也跟著緊張兮兮地:【怎麼?陸宴遲放屁了嗎?】
孟微雨:【?】
孟微雨:【……陸教授好嚴肅。】
孟微雨:【我現在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岑歲給她支招:【那你喘小氣。】
孟微雨:【……】
岑歲反復地點開那張照片,確實,非常的斯文敗類。單單站在那兒,背景粗糲簡陋,也像是在拍禁欲大片似的。
她心念一動,走進孟微雨的房間,拿起桌子上的課表,用手機拍了下來。
-
岑歲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她竟然會重返大學課堂,而且是去聽她大學時最深惡痛絕的高數課。
南大這些年建了不少教學樓,陸宴遲這節課就是在新建的工科樓上的,岑歲畢業之后就沒進過教學樓了,因此找教室都找了不少時間。
好不容易找到教室,她還沒進去,就聽到打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