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漸漸地,睡了過去。
也許是因為最近經歷了太多事情,岑歲這晚夢到了以前。
夢到某個晚上她還在熟睡的時候,房間里突然響起了一陣刺耳尖銳的聲音,岑歲整個人從夢中驚醒。
她先是茫然,緊接著,又聽到了從隔壁房間里傳來的聲音。
像是家具被掀翻在地。
岑歲光著腳走出房間,循著聲音,悄悄地推開了主臥的門。
就看到,岑永斌抓著孟雅萍的頭發,一下一下地往柜子上砸,動作粗魯,沒有一絲顧及。孟雅萍尖叫著,嗓音里帶著明顯的哭腔:“你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好不好?”
“放開個屁,老子今天打的就是你。”
說著,他就踹開邊上礙眼的落地衣架,低頭看了眼地上,最后撿起臺燈,猛地往孟雅萍的身上砸。
岑歲驚恐地睜大了眼。
她站在原地,像是失聲般說不出一個字來。
雙腿止不住地抖。
孟雅萍被他打的趴在地上,臉上身上都是傷痕,她還在哭著向岑永斌求饒:“老公,你喝醉了,你清醒點,求求你清醒一點。”
岑永斌打了個酒嗝,他走路都是顫顫歪歪的,但是打人時毫不手軟。
“老子打的就是你這個賤貨。”
隔著門縫。
孟雅萍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岑歲。
她流著淚和岑歲搖頭,示意她快走。
岑歲盯著眼前的一切。
像是不敢置信,但現實卻像是一記警鐘般,勒令她面對這難堪又令人作嘔的一切。
平日里送她上學的好父親,會記得她的生日,記得她喜歡的每一樣東西,給她扎最漂亮的魚骨辮,會買粉粉嫩嫩的蝴蝶結,會把她放在肩上和她說:“爸爸帶你環游世界咯。
”
“紅豆是爸爸唯一的小公主。”
“爸爸當然愛我們紅豆了。”
可是紅豆沒有想過她的爸爸,喝了酒后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年岑歲九歲。
她顫抖著撥了110.
不到十分鐘,警察就來了。
處理方式和陳佳琪父母的處理方式一模一樣,只是官方地勸導了幾句話,然后再讓岑永斌做個保證,保證自己以后不會再犯。
岑永斌酒醒后跪在地上哭著道歉,孟雅萍也抹著淚原諒了他。
看似皆大歡喜的結局。
可在年歲尚小的岑歲那里,留下了極重的烙印。
她開始害怕每個夜晚。
害怕喝了酒后性情大變的父親。
但在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岑永斌都沒喝過酒。他沒喝酒的時候,仍舊是外人眼里的好父親、好丈夫,儒雅隨和,談吐得體。
可岑歲仍舊害怕他。
那晚的記憶如夢魘般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直到某天放學回家,她再度遇到了喝醉酒的岑永斌。
以及被岑永斌欺辱打罵的孟雅萍。
聽到了門外的動靜,岑永斌轉過頭來,嘴角冷冷地勾起,放下手上的東西,往岑歲那里走了過去。孟雅萍連忙抱住他的腳踝,卑微地求他:“不要打紅豆,你不要打紅豆,她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啊,你不要動她,求求你,你殺了我也好,但是不要動紅豆。”
可是岑永斌卻跟聽不到似的,狠狠地抽出腳,往她的肩頭用力一踹。
孟雅萍整個人往后一滑,后腦勺撞在了茶幾上。
岑歲尖叫:“媽媽——!”
她匆忙想要跑過去看孟雅萍,卻在半路上被岑永斌抱住,他像是要把岑歲狠狠地摔往地上,卻被孟雅萍絆住,一個踉蹌,岑歲被甩在了沙發上。
孟雅萍慌亂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把岑歲抱住塞在角落位置。
目光所及之處,地面一片狼藉。
岑永斌把所有的碗碟都摔碎了,最后,找不到地方發泄,走到孟雅萍面前。
室內燈光昏蒙。
他像個惡魔。
不斷地發出謾罵聲,伸手撿起地上的碎瓷片,他的手收緊,有鮮紅的血流了出來,滴在地上。他舉著碎瓷片,一下一下地往孟雅萍身上割。
地上的血跡越來越多,血水堆積。
到最后,岑永斌似乎累了,他癱軟在了地上。
酒精將他的腦袋都溶成渣了,他沒有半分意識。
岑歲從角落的收納里鉆了出來,這一次她沒有打110,而是打120,顫抖著聲音說:“錦繡家園A區八號,有人受傷了,傷得很嚴重。”
所幸醫院離得近,孟雅萍也沒有生命危險。
等到孟雅萍醒后,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要離婚。”
岑永斌哭著求原諒,“不要離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會碰酒了,你相信我好不好,老婆,你相信我好不好。”
孟雅萍很堅決,她抱著岑歲,一字一句地說:“我要離婚。”
見她狠心到了這種地步,岑永斌轉而說:“你為紅豆考慮一下好不好,她還這麼小,單親家庭……上學了誰看得起她?”
“我只想她活著。”孟雅萍紅著眼,低頭親了親岑歲的額頭,喃喃道,“我只希望她活著。”
在那之后,孟雅萍和岑永斌就分居了。
孟雅萍問岑歲:“紅豆,你怪媽媽嗎?”
岑歲搖搖頭,輕聲說:“媽媽,我希望你好好地活著,陪紅豆長大,等到紅豆長大了,紅豆一定會賺很多很多的錢,全部都給你,然后,紅豆陪你到老。
”
孟雅萍摸了摸岑歲的頭發,輕聲說:“紅豆以后要找個喜歡的男孩子到老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