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比其他任何人差。
可她一句都說不出口。
她怕她開口,就被他打斷。
更怕他對她說。
她最不想聽到的那句話。
很快到了酒店。
岑歲木著身子從出租車上下來,心緒不安地跟在陸宴遲的身后。
進了酒店房間。
盯著他的背影,岑歲突然忍不住了,像是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積壓在一起,到了爆發的臨界點,她眼前浮現一層薄薄的水霧。
她眨了眨眼。
眼淚就這樣砸了下來。
隨之砸在房間里的。
是她略顯艱澀的聲音,“陸宴遲,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
陸宴遲剛轉過身來,他的目光一頓,顯然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麼句話來。視線往下掃,注意到她原本就非常狼狽的臉上,有著淚痕。
岑歲忍著喉間的哽意,“你要是想和我分手,就直說吧,我也……”她伸手取下套在身上的外套,顫抖著遞了過去,“我也能夠理解。”
我能夠理解的。
也能明白的。
從小到大,多少人說她冷血,親生父親重癥住院也不愿去看他一眼,岑歲都無動于衷;多少人說她可憐,她也覺得沒什麼。
她能夠理解,那些人沒有經歷過她的人生,所以能夠坦然地站在上帝視角指責她、同情她。
她也能夠明白,旁人的冷嘲與熱諷,以及所謂的高高在上的善良。
可她在心底仍有一絲絲的希望。
希望陸宴遲和其他人不一樣。
但如果他也和他們一樣。
岑歲也能接受。
人生本來就是,不能強求的。
“分手這樣的話,說一次就夠了。”陸宴遲臉上的緊繃情緒在接觸到她泛紅的眼眶時瞬間瓦解,他把她手里的衣服拿過來放在一邊,隨即伸手把她抱起來,放在入口的玄關柜上。
岑歲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啊?”
“啊什麼,”陸宴遲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摩挲著她的右半邊臉頰,右半邊臉肉眼可見的比左邊腫了許多,“我和你說過,我這里沒有退貨這回事的。”
岑歲看向他。
陸宴遲:“岑歲,你記住,你可以和我鬧脾氣,可以罵我打我隨便怎麼樣都好,”
“……”
“但就是,不能提分手。”
岑歲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她哽咽著說:“你不是要和我分手的嗎?我以為你要和我分手?你都不說話,”想到剛才的事情,她的眼淚綿綿不斷地往外流,完全抑制不住,“我以為你在想著,怎麼和我分手。”
陸宴遲捧著她臉的手上沾染著不少眼淚,掌心潮濕。
他忽地伸手,把她按在自己的胸口。
房間里只聽到她啜泣的聲音。
過了許久。
陸宴遲的喉結滾動了下,他閉著眼,像是徹底地敗下陣來,像是敵不過命運,極為無奈卻又是甘之如飴:“分手的話,更難過的那個人,應該是我吧。”
聞言,岑歲從他的懷里抬起頭來,她說話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你……你真沒……沒想過和我分手嗎?”
“沒有,”陸宴遲回視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從沒想過和你分手。”
見她臉上那麼多眼淚,陸宴遲嘆息了聲,“你是不是故意的?”
岑歲呆呆地看著他。
“知道怎麼做讓我最心疼,”他伸手擦著她臉上的眼淚,“所以在我面前哭?”
岑歲緩慢地眨了下眼:“我沒有。”
陸宴遲很少在面對岑歲的時候是不笑的,面色凝重,眼眸如點漆般。此刻,他的眉目松開,說話也不像之前那樣的緊繃:“也好。”
“什麼?”
“只在我面前哭。”
岑歲垂下眼睫,聲音悶悶的,有些啞:“你不喜歡女孩子哭嗎?”
“是不喜歡,但你是例外。”陸宴遲也垂下眸來,他的視線落在岑歲紅腫的臉上,輕易地將話題扯開,“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岑歲點點頭。
陸宴遲:“我叫個餐。”
在陸宴遲打電話叫餐的時候,岑歲起身走去洗手間。
她站在鏡子前,眼睫抬起,才意識到她現在比自己在腦海里預想的還要狼狽,衣服上領口處都沾著眼淚,臉上也是淚痕遍布。臉是紅的,眼睛也是紅的,鼻子也是紅的。
她低下頭,洗了把臉。
想到陸宴遲剛才說的話,她的嘴角上揚著。
她沒有被拋棄。
也沒有被放棄。
她似乎喜歡上了一個,命運為她慎重挑選過的人。
岑歲靠在門邊,思緒又莫名散開。
她原先糾結著要不要告訴他的事情,在這樣的情況下被他知曉。她也想過要用什麼樣的方式說出那段過去,但似乎,不管她怎麼說,氣氛都會是特別沉重的。
而且她也在腦海中設想過陸宴遲在聽到這些事后的反應。
十次里,十次都是分手告終。
然而現實卻是。
陸宴遲的反應是她藏在心底的,偷偷的。
連她自己都覺得是種奢望的。
無條件的接納。
陸宴遲是不一樣的。
他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樣的。
他是她藏在心底的,對世界的最后一抹溫柔和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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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岑歲從洗手間出來,酒店的餐食也已經送到了。
岑歲剛哭了一場,胃口不太好,沒動別的,拿著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著粥。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問他:“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不是想我了?”陸宴遲漫不經心地,“所以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