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見面。
他是悄無聲息只在暗夜中出現的吸血鬼。
而他看向岑歲的眼神。
帶著冰冷又疏離的氣息。
眼睫投下疏密的陰影,他的眼眸沉了下來。
像是要把她吞沒。
沉默幾秒。
岑歲收回視線,低頭拿紙擦著被氣泡水濺濕的窗戶和桌子,嘴里還念念有詞地:“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幻覺。”
陸宴遲怎麼可能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里?
這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夢!
岑歲把紙團扔進垃圾桶里。
之后,她抬起頭。
看到窗外的陸宴遲拿出手機,像是在給誰打電話,他把手機放在耳邊。
而后。
岑歲看到桌子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岑歲盯了他幾秒,最后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
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隔著窗戶,岑歲看到陸宴遲的垂著眸看她,眼神藏在昏暗中,有些晦暗難辨。他薄薄的唇勾起一個寡淡的笑來:“十點睡覺?”
“……”岑歲不敢說話,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陸宴遲的聲音里聽不出什麼情緒:“說話。”
岑歲從沒見到他這樣對自己過,膽怯的情緒瞬間涌上心頭。這一刻,她又想起十分鐘前自己做的噩夢,醒來后她的無助如柳絮孤蓬般涌上,但她也忍住沒有哭。
這些天積攢著的壓力,像是突然找到發泄口。
岑歲的鼻頭一酸,眼周紅了起來。
漸漸地,她的視線被霧蒙蒙的水汽遮蓋,她低著頭,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喉嚨里不受控制地發出輕微的一聲哽咽,“陸宴遲,你怎麼這麼討厭?”
幾乎是在看到她眼淚掉下來的瞬間,陸宴遲就后悔了自己剛才說話的強硬態度。
他的喉嚨也有些堵,“我……也沒干什麼吧?”
“你兇我,”岑歲低著頭,抹著眼淚開始指責他,“我們半個月沒見了,好不容易見個面,你竟然兇我。”
耳邊響起便利店開門的聲音。
岑歲沒抬頭,聲音里帶著哭腔:“你怎麼這麼討厭啊?我又沒有騙你,我給你發完消息我真的去睡覺了,只是現在醒了出來吃個飯。我真的沒有騙你……”
“嗯,我知道。”
像是有回音般。
一個聲音清晰,一個聲音加過電流。
岑歲下意識抬起頭,撞上陸宴遲的眼。
陸宴遲彎下腰,伸手擦著她臉上的眼淚,輕聲哄著:“我沒有在兇你,也沒有說你在騙我,我怎麼舍得兇你?嗯?”
岑歲抽抽噎噎的:“你就是在兇我。”
陸宴遲:“那我和你道歉好不好?你原諒我行嗎?”
“嗯,”岑歲在眼淚落下的瞬間就后悔了,她覺得自己矯情又脆弱,羞恥心后知后覺地涌了上來,她順著陸宴遲的話說,“我原諒你了。”
陸宴遲的眉目松散開,“怎麼這麼多眼淚?”
岑歲默不作聲地扯著他的衣服,擦眼淚。
“我的衣服很貴的,”陸宴遲捏了捏她的臉頰,半開玩笑似的,“你把我的衣服弄臟了,要賠點兒我什麼作為補償吧?”
岑歲吸了吸鼻子:“你要什麼?”
陸宴遲笑了起來,悠悠道:“賠一個紅豆給我行嗎?”
岑歲起身跟他走出便利店,她嘟噥著,“是一顆紅豆,不是一個紅豆,你小學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我要的就是一個紅豆,”陸宴遲的意味深長地說,“你給嗎?”
岑歲掀了掀眼皮,很突兀地轉移話題:“你怎麼會在這里?”
陸宴遲不動聲色地說:“家里臨時有事,這個點才忙完,回學校正好經過這條路,原本想下來買包煙的,結果沒想到遇到一個小哭包。
”
“我不是小哭包。”岑歲不滿。
陸宴遲:“那是什麼?小瘸子?”
岑歲瞅他:“我腿好了。”
陸宴遲的話里含著笑:“小紅豆?”
“……”岑歲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撇過頭,“紅豆就是紅豆,加什麼小啊?”
小區里的光線暗,陸宴遲的臉在昏暗中顯得影影綽綽的,他的笑聲卻很清晰:“畢竟是小姑娘。”
“我都二十六歲了。”岑歲強調。
陸宴遲揚了下眉:“比我小三歲。”
岑歲:“……”
陸宴遲毫無正行地說:“嘲諷我年紀大?”
“你年紀大,需要嘲諷嗎?”岑歲很認真地說,“那不是事實嗎?”
“行,我年紀大,”陸宴遲語氣溫和,“年紀大也沒事,反正我找了個年輕貌美的女朋友,小紅豆,你說對吧?”
岑歲沒忍住,繃直的嘴角往上揚起,藏在昏暗夜色中的,是她臉上的明媚笑顏。
到了她家,岑歲松開他的手:“再見。”
“什麼再見?”陸宴遲朝她后面的門抬了抬下巴,“開門。”
岑歲愣了下:“啊?”
陸宴遲的眼眸低垂,“收拾下東西,搬到我那兒去。”
岑歲有些沒反應過來,“這麼突然?”
陸宴遲從她的手里拿過鑰匙,把門打開,玩味般地說,“很突然嗎?實不相瞞,在我們確定關系的第一天,我就想把你藏在我家了。”
“……”岑歲回過神,“你大晚上的為什麼要我搬家?”
玄關柜上放了不少礦泉水,陸宴遲拿了瓶。
他身形慵懶地靠在墻上擰著瓶蓋,聞言,眼皮懶洋洋地掀開半道縫:“晚上人沒有那麼清醒,比較容易受蠱惑,所以和你說這話,要是白天說,你可能就把我趕出去了。”
岑歲有些微妙地看向他:“你怎麼好意思說出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