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白霧從房內浩浩湯湯地涌出,起先只能看到抓在門把上的瑩白手指,指尖帶了點兒粉。
隨后,有人從里面走出來。
她發梢被染濕,水一滴一滴下落,匯成股狀往下滴。
臉頰泛出柔和淡紅,眼底醞出延綿的霧氣,含過水似的柔。
漣漪微動,星光漸閃。
有水珠順著她臉頰滾落,急不可耐地趕赴下一站場,在她鎖骨窩中匯成小小的一灘。
梁寓手指一動,喉結發燙。
這是……剛洗過澡?
里面的人低著頭,在軟墊上踩了踩腳下的水。
踩過水之后,她正要往前走,甫一抬頭,步伐才邁出去一半,愣了。
她不知所措的目光也正好定在他眼里,眼瞳漆黑,那雙下垂眼此刻更顯無害地眨了一眨。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凝滯了。
吊樓內安靜得不像話,一輪皎月懸掛天幕。
鄭意眠手指無意識地在門把上摩挲了一下。
雖然現在的確是穿著齊齊整整的睡衣,睡衣還是帶胸墊的那種,但突然開門就跟梁寓面對面,還是覺得……
是不是太私密了點兒……
兩人正怔在原地,邊上客廳里有人走出來,邊走邊大聲叫喚:“我說寓……”
趙遠才走到一半,門檻都沒跨出來,梁寓及時反應過來,把趙遠的腿踢回去。
“滾進去。”
趙遠茫然:“干嘛進去啊?我出來找你的啊……”
“就站這兒,不準出來。”梁寓退后兩步,肯定道。
趙遠想探頭:“外面有什麼啊,這麼寶貝不讓我看……”
梁寓睨他:“敢出來你試試。”
趙遠一頭霧水,感覺到梁寓警惕感滿滿的目光,指指自己,受傷道:“我又有什麼錯呢???”
鄭意眠看梁寓走過來,抽走欄桿上的外套,給她從前面搭上。
她抬頭。
聽見他沉聲說:“晚上冷,別著涼。”
她慌亂應了兩聲,這時候才感覺到什麼,耳根迅速燒起來了。
“那我,我先下去了。”
“下去吧,”他眼神晦暗不明,“小心點。”
木質的吊樓帶著獨特的韻味,鄭意眠走了兩步,時深時淺。
陳舊的木板在鄭意眠腳下拉出曖昧喑啞的長音,給夜色和境況再鍍上一層旖旎。
她略有點窘迫,急匆匆下了樓。
不知道梁寓有沒有在看她。
下樓的時候懷著這樣的心思,拐角處,就稍微借了點兒余光往上看。
人影站在原地,仿佛一直目送她離開。
///
李敏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發現鄭意眠正呆坐在床上。
她手上拿著吹風機,卻完全忘記了吹頭發似的,一個人在那兒發呆發得出神。
吹風機風筒正對一包紙巾,紙巾包內探出的那張抽紙宛如一根可憐的草,在狂風大作風雨飄搖的夜里瑟瑟發抖。
紙巾被吹得嘩嘩作響。
李敏看到這一幕,腿差點嚇軟:“眠眠啊,你干嘛呢?”
鄭意眠轉過臉,神情復雜:“我剛剛洗完澡,一打開門,你知道我看到誰了嗎?”
“能遇到誰啊?”李敏見怪不怪,笑著刷手機,“難不成還能遇到梁寓?”
鄭意眠看著她:“我真的遇到梁寓了。”
李敏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面上。
半晌,李敏撿起手機,顫巍巍道:“幸好不是你看到他剛洗完澡,不然更尷……不對啊,有什麼可尷尬的……”李敏雙眼放光,回味了一下,“想了一下,我覺得還有點刺激啊。你看,夜黑風高,美人出浴,浴室誘惑,不著寸縷……”
鄭意眠那吹風機對著她:“我不僅著了寸縷,我還穿了件熊貓睡衣。
”
過了會兒,吹風機風速又大了兩格,鄭意眠咬牙:“我終于知道了,流言蜚語就是像你這種愛添油加醋的人傳出去的……”
話音未落,李敏捧著手機。
“我靠,又有人來問我了!”
鄭意眠:?
李敏:“‘聽說梁寓把鄭意眠按在二樓門口這樣那樣,是真的嗎?!’”
鄭意眠:“……”
///
夜深,鄭意眠吹干頭發進了被窩,玩了會兒手機就睡下了。
這里的夜比城市安寧靜謐,風吹林木,沙沙作響。
樓上的寢室熄了燈,手機屏幕卻還亮著。
梁寓翻了個身,聽到有人問:“寓哥,你是怎麼只學了一年就考到我們學校的啊?”
像個傳奇。
趙遠哼一聲:“他怎麼考進的?他有多拼你知道麼?”
室友問:“怎麼?”
趙遠:“我那時候本來不想上大學,但是跟他關系最好,他不在也沒人帶我玩,我能怎麼辦啊,我也就只能硬著頭皮學啊,想跟他上一個學校。”
“那天晚上寫那個破數學題寫的老子腦袋都開花了,我就發這個題過去問他會不會寫,發完一看,已經早上兩點半了。我以為他睡了,不會回。”
“過了十分鐘,他把解法發過來了。”
“他本來就聰明,游戲上手幾局就能把同檔對手打個狗啃泥,那會兒每天簡直拿命學啊,就睡兩三個小時,每天都有老師一對一補習。能上W大也不奇怪了。”
室友驚駭:“就睡兩個小時?不怕死啊?”
梁寓頓了頓,道:“不怕。”
以前不怕死,是因為無掛無念。那會兒不怕死,是因為有了欲念。
有了想要保護的人,想留在她身邊。
“說到這里,”室友明顯興奮了起來,“你考W大是因為鄭意眠吧?你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她啊?”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是在浴室外,到時候就是在浴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