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至書房,書房的黃梨木門上貼了封條,這兩日府中已鮮少有大理寺的人進出。
「宋大人有幾日不曾來府上了?」她問我。
這我倒不曾關注過,最近一次見宋引默還是上次他帶了人挨個盤問府中下人兵符失竊那夜府上的諸多細節,輪到我時,我十分不客氣地翻了他一個白眼。
他卻絲毫不曾氣惱,只彎了眼睛笑得好看,與我問好道:「多日不見春桃姑娘,姑娘眼睛越發大了。」
哼。
他那日未穿官服,半束了頭發,著一件淡紫色的便袍,上面繪了水墨修竹,腰間系一條黑色絲绦權作腰帶,腰帶上垂著的天青色荷包分明是我的手筆。
我看他將我的荷包戴得光明正大,隔著衣領摸了摸頸脖間的雙魚佩,不知為何有些心虛意味,擠出笑意道:「大人向來可好啊?」
他淺笑著點頭,復而又搖了搖頭,故作頭疼狀,道:「眼見此案還不曾解,我書案上又壓了好幾卷案宗,實在頭疼。」
我笑道:「大人臉上仿佛寫了三個字。」
他下意識摸了摸臉頰,茫然地問道:「什麼字?」
我笑得眉眼彎彎:「難搞哦。」
宋引默:「……」
他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春桃姑娘總是語出驚人,卻又總抓得住精髓。」
眼見我同他一說起話便沒完沒了,他身旁拿著小本子和筆記錄證詞的小廝輕咳了一聲,提醒道:「大人可以問話了。」
我也真真佩服他變臉速度之快,只一瞬息便斂了調笑的神色,眉頭微蹙,極嚴肅極君子極正派的模樣,冷聲道:「本官稍后問發話,姑娘請如實作答。
」
小廝提了筆準備記錄,我見他含笑頷首,十分欣慰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好笑,卻也配合著作出認真神態,肅聲道:「大人且問,小女子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宋引默點了點頭,嚴肅道:「春桃姑娘愛吃些什麼?」
小廝:「……」
我:「……」
我開始反思是不是我悟性太低竟看不出這同兵符失竊案有什麼干系。
小廝手一抖,毛筆滴下好大一滴墨,污了整張宣紙紙面。
宋引默見狀,側首細細叮囑道:「另拿一張紙,春桃姑娘說的條條款款都要記好了,一條也漏不得。」
我覺著要是古代能上知乎,那小廝必定得瘋狂刷著問題「我的老板是個神經病怎麼破」「你見過最奇葩的上司是什麼樣子」云云。
宋引默眉眼彎起,問道:「姑娘為何不答?事關此案,還請姑娘配合宋某如實作答。」
我誠實道:「容我想想,實在太多。我愛吃燒烤、火鍋、披薩、麻辣燙、關東煮、壽喜鍋、鰻魚壽司、炸雞、海鮮、串串香、烤魚、烤肉、螺螄粉、火雞面、照燒小丸子……」
小廝:「……」
小廝:「大人,卑職記不過來了。」
宋引默:「……」
宋引默:「罷了,下一條。春桃姑娘喜歡什麼顏色?」
我很有些懷疑地看著他,試探般開口:「水碧。」
「春桃姑娘喜歡什麼首飾?」
「玉簪。」
「喜歡什麼花?」
「桃花。」
……
如此種種洋洋灑灑記了好大一通才作罷,我看宋引默滿意極了地揚長而去,被他折騰得實在是沒了脾氣。
我不大明白小姐為何突然問起他,微微一愣,旋即答道:「自從上次宋大人帶人收錄證詞后,便再沒來過了,想來應有七八日了。」
她垂眸,眼神有些許黯淡:「到底是我家看管不力,難為宋大人勞心勞力一場,改日若有機會,我要好生謝謝他。
」
小姐善良如廝,聯想那夜宋引默種種作為,我很是不屑:「且不談是圣上授命,大理寺少卿職責本該如此,小姐不必掛懷。」
她啟唇想說些什麼,卻終是沒說出口。
京都的春雨素來沒個定性,淅淅瀝瀝說來便來,眼瞧著還有愈下愈大的趨勢。我忙將小姐斗篷的帽兜蓋好,一面護著她道:「小姐快些同我進屋吧,昨夜起就不大舒服,淋壞身子便不好了。」
她依我的言,同我疾步轉過回廊回屋。我服侍她脫下沾濕的斗篷,又找了一塊干凈的絲帕為她擦拭頭發,還不待我松一口氣,便聽小姐驚呼一聲,道了一聲「遭」。
我有些疑惑,問道:「怎麼了?」
「哥哥今日一早便只身入宮,定然沒有帶傘,他從邊關回來得急,半個隨從都不曾帶,」她起身想要重新披上斗篷,「我得去接他回來。」
我忙將她按回去:「別別別!小姐身子弱,跋涉一趟著了風寒怎麼辦?小姐且安心候著,奴婢去接公子便是。」
她輕輕笑了:「那便勞煩春……映妝走這一遭啦。」她頓了頓,又道:「現在想想我仍覺著稀奇,我還從未見過哥哥為誰取過名字呢。」
我干笑:「奴婢是沾了小姐的光。」
她抬眸看我,拉過我的手,輕聲道:「映妝,從前我身邊也有過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對哥哥存了腌臜的心思,哥哥從來來者不拒,予她們三兩分念想,可個個都沒落得好下場。」
「映妝,我打心眼兒里喜歡你,將你當姐妹看待,并不是認為你和她們一樣,而是……」
我打斷她:「奴婢懂的。小姐是為了映妝好,提點映妝。
奴婢知曉自己的身份,斷沒有不該有的念頭,」我對她一笑,「小姐好好等著我,我去接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