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辰公子方才對我笑了……」
我冷眼瞅著這一團脂粉香氣將他圍得嚴嚴實實滴水不漏,直把我硬生生擠出了傘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公子的紈绔名聲絕對名副其實。
他嘴角噙一抹淡淡的笑,溫聲道:「外頭下著雨,熙辰見不得姑娘們受寒,諸位姑娘還是回屋里去吧。」
眾人并不依他所言,仍一味纏著他「二公子」「二公子」地喚個不停。
我見一打扮妖嬈的女子聞言一笑,嬌聲道:「二公子所言有理,不若二公子隨奴回房,奴幫二公子好好地暖暖身子。」而后粉蝶們又是一陣調笑。
他嘴邊尤有笑意,眼底卻逐漸染上冰霜,在我以為他將要發怒時,卻聽得一聲輕喚,音色溫柔,仿佛摻雜了姑蘇的蒙蒙煙雨。
「公子。」
循聲望去,是個一身白裙的美貌女子。許是來得急,她額頭有細小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正輕喘著氣。她只望著公子,透過一干喧囂,仿佛眼底只裝得下他一人。
公子微微怔了怔,眼底冷凝的冰霜瞬息溶解開來,柔聲道:「脂黎?這樣晚了為何還未休息?」
名喚「脂黎」的女子輕輕笑了,道:「聽聞公子回了京都,脂黎不勝歡喜,盼著見公子一面,所以……翻來覆去難成眠。」
她的目光略過我,落在圍著公子的脂粉團上,秀氣的眉頭微蹙,叱道:「一個兩個便這樣閑嗎?可要我稟明鴇娘,給你們都多加些活計?」
她在瀟湘溪苑中仿佛很有些分量,余下的鶯鶯燕燕們雖頗有微詞,仍悻悻然散了,只留下我與他們二人靜靜杵著。
我看公子與脂黎之間詭異的氛圍,只覺我通身都在發著光,活像個黑夜里亮晃晃的電燈泡。
正胡思亂想著走神時,一只手卻攀上我的肩,將我從雨幕里拉進一方晴朗中。我回過神,抬頭卻見一雙含了明朗笑意的眼:「春桃姑娘,別來無恙啊。」
不待我作答,他的目光移向秦熙辰與脂黎,語氣有些戲謔:「已大半夜了,二公子先前在殿外跪了這樣久,還有心力來此處風流嗎?」
公子竟被罰跪了嗎?我心底一揪,明白過來他的衣裳為何濕了個透。
公子只淡淡笑了,目光落在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時,一瞬變得冰涼:「宋大人難得好興致,瀟湘溪苑的門在那邊,脂黎,還不為宋大人引薦兩位姑娘嗎?」
脂黎向宋引默行了一禮,輕聲道:「是。宋大人隨妾身來便好。」
宋引默連忙擺手謝絕,笑道:「宋某不若二公子風流倜儻,今夜只是辦案路過此處,二公子不必顧及宋某。」
公子話是對著宋引默說的,目光卻望向我這邊,只道:「如此,引默兄公事在身,秦二便不送了。映妝,過來。」
我連忙應了一聲「好」,方將手抬起來想擋著雨跑到公子身邊去時,卻被宋引默拉住。我有些不解地看他。
他眉梢微挑,眼底有些疑惑:「映妝?」
我明白過來,與他解釋:「宋大人還不知,這是公子前些時日為奴婢改的名字。」
聞言,脂黎驚詫地看向公子,見公子泰然自若的模樣,一雙美目又猶疑地看我,仿佛從此時才開始正眼瞧我一般。
宋引默垂下目光,嘴角微微耷拉,教我覺得有些孩子氣似的可愛:「秦二慣會取花里胡哨的名字,我卻覺得不若從前的『春桃』可愛。」
哪里可愛了喂?
我很有些琢磨不透少卿大人究竟是怎樣的直男審美。
宋引默松開拉著我的手,一面解了斗篷給我披上:「下著雨,為何不多穿些再出門?」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公子身上的我的斗篷以及公子略略有些發黑的臉色,極其聰明地選擇跳過這個話題,閃避著想要躲開他系斗篷的手:「宋大人好意奴婢心領,此舉于理不合,大人還是將衣服穿好吧。」
他卻不依我,幾近固執地將我塞進斗篷中,再撐著傘將我送至公子傘下,與公子對視時幾近帶了些挑釁。我只覺二人目光交接時火花四濺,惹得我周身空氣仿佛都冰涼了些。
宋引默冷聲道:「二公子尋歡作樂大可不必叫上丫鬟作陪,若因此淋壞了身子,對公子名聲更無甚裨益。宋某告辭了。」臨了深深再看我一眼,眼睛彎起,里面盛了蕩漾的笑意,輕輕拍了拍我的肩,道:「我走了。」
我擠出一個僵硬的笑,道:「宋大人一路順風,走好,走好。」
他拍我肩時公子的眼神快從背后把我戳成篩子了!
他聞言輕笑一聲,瀟灑極了地轉身離開,我依稀看見他腰間系的仍是我繡的荷包,一時竟不知心底是何滋味。
「看夠了?」公子聲音比冰渣子還沁人。
我連忙答道:「夠了夠了。」
他眼眸微微瞇起,教人覺得頗有些危險意味:「好看嗎?」
「好看。」我脫口而出,見他眼神愈發危險,連忙改口,「公子最好看!」
他輕哼一聲,不再理我,轉首對著脂黎溫和一笑:「昨日回京便理應來看你,卻被一些事情耽擱沒能來。
我不在京都時,你要照料好自己,免教我掛心。」
待她這樣溫存,怎麼到我時便這麼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