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姑娘,你可還好?」
我身后的逃犯在我耳邊輕聲道:「應付他走。」
我咽了咽口水,只覺喉嚨干澀得緊,強壓住顫聲沉靜開口:「勞默哥哥掛心了,我十分好,好得不得了。」「默哥哥」三字幾近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我隱約覺著雞皮疙瘩掉了一池子,只盼他能察覺出不對。
誰知門外的宋引默沉默了一會兒,道:「如此,那宋某便告辭了。」而后果真再無動靜,走得之干脆利落,勝于連夜扛著火車跑路的貝塔大哥。
待他走后,逃犯稍稍放松,眼見著正要手起刀落時,殿門被「砰」一聲踹開,有一粒指甲蓋大小的東西破空飛來,打偏了逃犯的匕首,堪堪從我頸脖邊擦過,斬落了一縷長發。先前擊中逃犯的東西「撲通」落入水中,我方看清并不是什麼什麼獨門暗器,不過一粒石子。
那人反應極快,持了匕首便刺向闖入殿中的宋引默。宋引默拔劍迎上去,袍裾迎風獵獵而舞。他極靈巧地避開這一擊,長劍一抵一劃,反教逃犯掛了彩。兩人纏斗之狀頗為驚心動魄,我忙閃到湯池邊,從托盤中隨意拿一件寬松的白袍,就在溫泉水中將衣袍匆匆穿好。
刀刃碰撞聲聲刺耳,宋引默分神問我:「姑娘可有受傷?」
我急忙搖頭:「不曾!大人不必顧及我,小心后面!」
眼見著逃犯的匕首便要落在宋引默背后,我驚呼出聲,好在示警及時,宋引默豎劍身側一擋,身子向后滑出大半步,旋即揚劍一記上挑,霎時鮮血四濺。逃犯悶哼一聲,軟軟倒地,才算告捷。
宋引默深吸了好幾口氣,收劍入鞘,目光移向我:「原是大理寺看管不力,此番連累姑娘了。
」
我搖搖頭,道:「是我該謝大人救命之恩。」
他唇色有些蒼白,走至我旁邊,單膝跪下,一手倚著劍,一手拾起方才兩人打斗時撞倒在地的令牌,訝然道:「獬豸符?」
我尚在湯池中,這般與他說話,頗有些不自在:「方才那逃犯也這樣說,應當是。」
宋引默淡淡笑了:「他竟舍得將這個給你。」
我有些疑惑:「此物可是很貴重?」
他卻避而不答,只道:「我慣看不來秦二做派,你日后離他遠些。」
我只覺這二人真真是有默契,不約而同般教我遠離對方。不待我開口,他目光落在我脖子上,眉目略微舒展,眼底有淡淡的笑意:「一直戴在身上?」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到頸脖間紅繩系著的雙魚佩,點了點頭,然而思及我的小黃鴨荷包,一絲委屈不知從何處起,道:「我既收了,便時時帶著以示看重,不似某人一般。」
后半句話不曾說出口,他聞言展顏一笑,笑得十分好看,從懷中掏出一物給我看,正是我所繡的小黃鴨荷包。他輕笑道:「前兩日早朝戴著被父親訓斥了好大一通,說沒個規矩,便只好貼身收在懷里。無心之舉,竟落在了姑娘眼里。」
被他這麼含笑看著,我只覺臉頰滾燙,先前言辭竟像是小女兒家的吃味,連忙轉移話題,問道:「大人如何知道我遇到了危險?」
「我在此處發現了半幅被斬斷的腳鐐,便知他定藏身于碧清泉宮內,想到你還在里面,就向管事要了你的位置,看你是否安全,」他頓了頓,語中笑意更甚,「姑娘一向疏離有禮,從不曾那般叫我,所以我便知曉姑娘定是遇險。
」
我絞著手指,一時間心跳如雷,啟唇方欲說些什麼,他卻向我伸出手,道:「我拉姑娘上來。」
我想我定然是方才泡溫泉時腦袋進了水,不然我怎麼會將手遞給他,又怎麼會教他一覽無余地看到衣裳透濕芙蓉出水的好景致?
我土撥鼠尖叫著跳入水中,一時慌亂,竟將宋引默也連帶著拽下了湯池中去,「撲通撲通」濺起兩朵好大的水花。
我慌得一批,連連后退直到抵攏湯池另一端退無可退。他卻處變不驚的模樣,背倚著湯池池壁,眼含著笑意望著我,眼波流轉間似是覺得分外有趣。
事已至此,我強裝鎮定,只想將他快些支出去,道:「大人東西掉了,勞大人出去撿。」
「哦?」
他音調拖得稍長,喉結滾動教我覺得……很有些誘人?忙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明知是笨拙的推辭,他卻煞有介事地問我:「掉了什麼?」
我略微思忱,微微一笑,信口開河道:「肥皂。」
(四)君子隙
湯池中波光漾漾,隔著影影綽綽的霧氣,他眼底溫存的笑意流轉,只定定看著我驚慌失措的模樣,道:「敢問姑娘,何為肥皂?」
我:「……」
我要怎麼和他解釋重點在于出去而不在于撿肥皂本身?
正思忖著,卻見他右側手臂邊的溫泉水隱隱暈出紅色,心下便覺不好,忙涉過水波去至他身邊,走得太急險些摔在了他懷里。
他扶住我,這一動作牽引了傷口,又滲出更多血來。我只覺心驚肉跳,他卻仿佛沒有大礙的模樣,只含了笑意揶揄我,道:「春桃姑娘這是在投懷送抱?」
我自不同他調笑,捉了他的右手一看,果真手臂處衣服被割破了一塊,底下雪白的中衣已被染紅,定然是方才打斗時無意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