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微微一愣,知曉小姐心中尚有怨殆,一時不想見我也是人之常情,于是欣然接受崔嬤嬤這般安排,也不曾多問,只應一聲好。
崔嬤嬤面露異色,抬頭打量我一眼,道:「姑娘倒是個知事的,換作旁人,指不定哭哭啼啼鬧一場,」言至此處,她收斂了先前輕蔑辭色,言語中更多了一絲溫和,「姑娘先起身,用過飯再到南苑找我。」語畢,與我寒暄兩句便離去了。
我目送著崔嬤嬤的身影遠去,關上門嘆了一口氣。縱是面上平和,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與小姐朝夕相伴這樣久,二人的情誼幾時作過假了?而今這不相見的情形,倒莫名像賭氣中的小姐妹。思及此處,我垂下視線輕輕笑了。
不便叫崔嬤嬤多等,我很快打了水洗漱好。既是做粗活,自然不必再梳妝。我素著一張臉,梳了個最簡潔的雙丫髻,也未曾佩戴釵環,換好一套剪裁大方的霞紫色布裙后,就著茶草草吃了半張餅便出了門去南苑尋崔嬤嬤。
此時已過五更天,我在去往南苑的路上逐漸見著三兩結伴的家仆,府中也漸漸喧騰出人氣來。路旁幾株桃花開得正好,入目處皆見得春意盎然。
路過一水居時,瞧見關得嚴實的院門。我瞥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心想宿醉一場,公子應該還未起身。想到昨夜情景,不由惱怒他將我錯認成淳兒后的輕佻行徑,可惱怒之余又覺著分外心驚。無它,我扇他的那一巴掌,因太過用力,至今手心處都泛著疼,也不知他臉上掌印消沒消。
我垂下眼瞼暗自思量,心想,他應當是喜歡極了那個淳兒。可不知,這位處處留情處處惹人傷心的風流公子哥兒的喜歡,有幾分做得真?便這般懷揣著心事,穿過抄手游廊,一路分花拂柳到了南苑。
南苑是府中粗使下人的居所,為圖方便,儲放雜物、渙洗活計、劈柴燒火等都在南苑。原本原主也是住在南苑,和另一個粗使丫鬟同房而居。可自我穿越來不久,便被小姐要了去她身邊伺候,連帶著住處也搬去了小姐院中。
南苑環境不好,住的仆人也多,不免嘈雜凌亂。細細回想,這應該是我頭次回南苑,可不知為何,卻莫名覺著南苑的一草一木都分外熟悉,像是曾在此處親身度過了一段極漫長的歲月一般。
院中仆婢手上皆做著活計,見我突兀地杵在院門口,交頭接耳著竊竊私語,不時翻來兩個白眼。我置若罔聞,環顧四周尋找崔嬤嬤的身影,卻遍尋不著,只得輕聲詢問眾人。可他們只作沒聽到,有個女婢譏笑著應我,道:「春桃姑娘不是慣會討人喜歡嗎?既能哄得公子把你帶出去,怎麼又回了我們南苑來?」
我微蹙了眉,道:「我離開南苑是去小姐身邊伺候,和公子有什麼干系?」
旁人也附和著這般問那女婢,那奴婢卻賣著關子不肯答,拿了許久的喬才神秘兮兮地開口,答道:「我聽說啊,是這小蹄子勾搭上了公子,誘得公子啊把她放到小姐身邊,還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她。名頭上是小姐的貼身丫鬟,背地里,嘖嘖,不知怎麼暖公子的床呢。
」
越說越沒個邊際。
我冷笑一聲,乜斜那女婢一眼,唇角微微彎起,眉宇間自醞釀出一分迫人的氣勢來,沉聲道:「我這人性子好,你們編排我,權當笑話一笑置之,可公子也是你們能編排的?」
女婢聞言語塞,卻不愿就這般偃旗息鼓,生硬道:「你這樣急著辯駁,豈知是不是我說對了,踩著了你的痛腳?」
我眉梢輕挑,抱臂冷冷看她一眼,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慢條斯理地開口,道:「按你的說法,我若是清白,就該唯唯諾諾地閉上嘴,由你們往我頭上潑臟水?」
那女婢聞言竟真用力地點了點頭,我瞧著只覺好笑,知曉與這等人多說無益,若再與她爭執下去,落于人口,未免落個初回南苑便惹是生非的壞名聲。
恰有人脆生生地喚了一聲「桃姐姐」,我抬眸望去,見一排廂房中,從最末尾的一間鉆出個梳包子頭的丫鬟來,一張小圓臉,瞧著約莫比我小上兩歲不止。
她提著裙子很快跑到我身邊來,歡喜地挽住我的手臂,笑道:「許久不見,桃姐姐還是這樣好看。」
我微微一愣,她親熱的模樣叫我不舍得拂去她的手,瞧著她的臉,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名字來,于是試探著喚道:「夏果?」
她歡喜地應了一聲,眉眼彎起,十分愉悅的模樣:「嬤嬤說桃姐姐生了病,記不得從前的事了,可桃姐姐卻記得我的名字,嘻嘻,可見桃姐姐喜歡極了果兒。」
小丫頭實在討喜,見她笑得開心,我也抿唇一笑,旋即問道:「你可知崔嬤嬤在何處?」
夏果點點頭,道了一聲我帶姐姐去,便熱切地拉了我的手為我領路,一面領路一面委屈地看著我,道:「桃姐姐自去了小姐處,便再沒回來看過夏果,我以為桃姐姐真的忘了夏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