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風流,清俊朗逸,眼含著些微笑意掀開車簾下車,不忘回過身伸出手護我。
我跳下車來,搖著扇子行在他身側,行步時仿著男子般大刀闊斧,不忘與他保持些許距離。對此他略有些不滿,眉梢輕挑,偏頭看我一眼,而后拽住我的衣袖將我往身邊一帶。
他模樣生得實在太好,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不似人間,頭上所戴的嵌玉銀冠更襯頎長身量。其人矜貴挺拔,風流天成,行在人群時直接將周遭人襯成了無物。因而他的一舉一動都格外招眼,與我的一番拉扯,引來了不少異樣的眼光。
這眼光引得他微微蹙眉,我卻展開扇子掩住唇邊笑意,眉眼彎起,低笑道:「你信不信,明日里京都便能有傳言,秦二公子男女通吃,龍陽之好。」
他這才醒悟過來,想起我今日是刻意喬裝過的男子打扮,落入旁人眼里,便是兩個男子的打情罵俏。昭國與外族接壤,民風不算閉塞,男女間不重大防,達官貴人中也偶有斷袖之事,可皆是藏于私底,大庭廣眾公然拉扯的倒從沒有過。
他低低一笑,反而得寸進尺地扣住我的手,牽著我緩步而行。這一舉動引出一片嘩然聲來,我漲紅了臉,無措地抬目看他,再也笑不出來。
他眉眼彎起,唇邊綻開得意的笑意,語中很有些輕狂疏懶的意味,道:「秦二名聲從來荒唐,再荒唐些又何妨。」
一聽便知沒接受過社會主義的鞭打。
我小聲嘀咕道:「小伙子氣勢猛如狼,一腔熱血拍胸膛,等你回家見你娘,看你還能不能狂。
」
秦熙辰:「……」
他領我去至護城河畔,早晨河岸邊人煙稀少,風吹水動,楊柳青青,金雕玉琢的精美畫舫一字排開,遠遠便聞到或濃或淡的脂粉香氣,花柳繁華地,富貴溫柔鄉是也。
我乜斜他一眼,眉梢輕挑,合上折扇,玩味道:「秦二公子這是要領我一同尋花宿柳去?」
他眉眼彎起,聞言勾唇一笑,佯裝思索片刻,笑道:「未嘗不可?」
我知他心中必有計量,玩笑一番后,由他牽著上了一艘飛檐翹角、華麗無端的畫舫。與華美富貴的外殼不同,畫舫內雖繚繞著輕紗薄曼,裝潢布置卻極為清雅。
劃船者是些個模樣妖嬈的女子,她們的神情卻是極嚴肅極清冷的,整齊地抱拳向他行禮:「司主。」
他微微頷首權當作回應,兀自尋舫內一處軟榻疏疏懶懶地坐下,撐頭看我,眼含了淡淡的笑意。
舫船輕輕劃開水波,我倚坐在花窗邊的美人靠上,聽得畫槳相擊的泠泠水聲,視線落于窗外,將京都城繁華景致盡收眼底。
正當我遠遠地望見一處開闊的橋梁時,他終于從榻上起身,冉冉行至我身邊,掰過我的頭,伸手便是一個爆栗。我吃痛,卻并不惱,抬眸淺笑著看他,眉眼盈盈仿佛簇著星子。
他無可奈何地收回手,眉梢微微挑起,輕嘆一聲,道:「一路不曾相問,你也真沉得住氣。」
他清早便叫我起床,還特意讓我換上男裝,絕不是為了帶我看風景這麼簡單。
我眉眼彎起,輕笑道:「依你的性子,我若問了你,你必吊著我一路,所以我才不問,由你憋著。你看,這便要告訴我了吧?」
他低低一笑,手指修長,輕輕按了按眉心,而后牽過我的手攜著我出了船艙,清立于甲板之上。我抬目望去,迎面而來的橋梁統共三個橋拱,像極了三扇敞開著的巨大石門。架橋的磚石顏色枯褐,飽經滄桑的模樣。
畫舫穿過最靠里的橋拱時,光線一瞬變得昏暗,畫舫上的情形亦被橋拱遮蔽,見人不得見。便是這電光火石的一剎,他忽而將我攔腰抱起,勾唇一笑,俯首與我耳語:「抱緊我。」而后便見他足尖輕點,利落地越過欄桿,徑直向河面縱身躍下。
我:「???」
大哥,你跳河 duck 不必抱上我吧?
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衣衫袍角獵獵作響。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氣味縈繞在鼻端,我不自覺將他的頸脖環得更緊了些,歪頭偏向他懷中,閉緊了眼不往下看。這細微的動作落入他眼里,引出一聲動人的輕笑來。
落勢稍減,他抱著我輕輕落于不知何時從畫舫上放下的一葉扁舟上。河面漾開一層層水波,畫舫悄無聲息地行過橋拱,仿佛方才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一樣。
他將我抱得極穩,垂眸看我時,眼底有促狹的笑意。他的鼻息似有若無地落在我臉上,我臉微微一熱,不由暈染開緋紅顏色。見狀他眼底笑意更甚,卻總算舍得從懷里放下我。
我小心翼翼地落于舟面,低頭看時才覺這葉小舟的舟身較尋常小舟要狹窄許多,只容一人寬,除此外半點余地都無。與簡陋的外觀不同,造舟的面料卻是極好。
此時小舟兩頭正橫抵著橋拱的石壁,不似要前行的模樣。
我拿不準他意圖所在,抬眸看他,卻見他眉眼微彎,將手輕覆于石壁上,依一種旁人看不懂的規律,或按或移石壁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