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先離開這!」
他大喊著半抱半拉著我調轉方向往原來的路走去。
突如其來的意外幾乎是壓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渾身發軟,沒有力氣,只能硬咬著牙支撐著酸軟的雙腿努力往前走,想給沈牧減輕一點負擔。
當我幾乎要累暈過去時,一棟灰撲撲的小樓終于出現在視線當中。
這個時候水已經快淹到我的鎖骨了。
巨大的狂喜振奮了我的精神,我撐著身子,在沈牧的攙扶下努力往那個小樓走去。
樓前的卷簾門緊閉著,沈牧騰出一只手狂拍卷簾門。
那陣陣聲音在雨中像是打起的驚雷。
拍了很久,二樓窗戶才拉開,探出了一個腦袋,大聲向下喊著話:「誰啊!」
「避雨的!幫幫忙!我們給錢!」沈牧扯著嗓子回應他。
「等等!」那腦袋縮了回去,窗戶也關上了。
我跟沈牧在水里站了好一會,卷簾門才猛地從里面被拉開,水一下撲了進去。
沈牧拖拽著我迅速沖進門里。
開門的兩個大哥用力拽著卷簾門壓下來,又把里面的玻璃門關好,從積水中撈出沖到一邊去的被子堵住門縫,壓上幾瓶大桶油,這才騰出空來跟我們說話。
「你們哪來的?」
屋里的積水也淹到了大腿處,跟冰窟一樣,我哆嗦著依靠著沈牧說不出話來。
「我們是來玩的,沒想到突然遭到了暴雨,只能棄車求助,大哥,我們身上就一萬塊錢都給你們,請問你們這有沒有被子跟熱水。」
沈牧說話時有些顫抖,也是被凍得不輕。
他說的話很討巧,既給了他們好處,又暗中表明這是我們全部的財產,可以規避掉隱藏的風險,畢竟天災最亂人心。
「熱水有,有蓋冰箱的被子,不嫌棄我給你拿一床,先上二樓吧,一樓都淹掉了。」
兩個大哥看上去都是中年模樣,招呼著我們上了二樓,拿來了棉被跟熱水,還有兩套新衣服,說是店里服務員的工作服,沈牧從塑料袋里拿出手機想給他們轉錢。
大哥幾番推拒,最后只收下了一千塊錢。
這兩個大哥是合伙開的這個農家樂,今早起來發現暴雨積水,怕店里出問題,跋涉著來到店里,結果也被困住了。
我跟沈牧各自躲在小屋里換下濕透的衣服,穿上有些不合身的工作服回到二樓大廳。
抱在一起裹上舊棉被取暖。
棉被常年蓋在冰箱上泛潮硬邦邦的,還透著股子魚腥氣,卻仍然讓我覺得無比珍貴。
我捧著熱水杯,凍透的手上傳來陣陣刺痛,我看了看沈牧。
他的臉色嘴唇青白,頭發全濕了,睫毛也是濕的,我想我現在應該跟他看上去差不多,兩個青面水鬼。
沈牧喝了口熱水,臉色和緩了一些:「大哥,有沒有酒,我受傷了,那水太臟了,我消下毒。」
我心頭一驚:「你受傷了!?」
「小傷。」
沈牧拉起褲腿,他兩條小腿上都是大面積地擦傷,有些地方擦得很深。
他接過大哥遞來的白酒,擰開沖刷著傷口,痛得輕嘶了一聲,眉毛緊緊擰著,牙關也咬緊了,硬撐著把一瓶白酒倒干凈了。
「怎麼搞的……」我心口直發愣,看著他腿上的傷口不知道該說什麼,想起他在水面消失又出現的那一幕。
他沒看我,只是低頭處理著傷口,聲音漫不經心的:「就剛才你被水沖走了,我是借著水向的助力游過去的,只是水流那麼急,還要抓住你,我怕我一下站不住,正好看到水底下有一塊很大的建筑水泥塊,一抓住你的手,就拿腿在那水泥塊上墊了一下,借著這個阻力從水里站好。
」
我張了張嘴想說話,卻覺得心里有些無力:「那……我怎麼好像沒碰到那塊水泥。」
「我墊的地方就是邊角了,我又是掐著位置拉的你,你自然沒碰到了,不然你踩到那塊水泥,一下踩不穩,可能真被沖走了。」
他弄好傷口,這才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睛很紅,紅的眼周一圈都是腫的,我本以為是雨淋的,原來是因為在污水中睜眼。
我真的說不出話來,我看著他的時候腦子都是空的,好像被人重重地在心口打了一圈,讓我覺得很難受,想要蜷縮起來。
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我要死了。
從暴雨發生到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匆忙慌張的,情緒來不及品嘗就被架起來擠壓到了一起。
如今安全了,那些被擠壓在一起的情緒混雜著緩緩彌漫出來。
我想開口說句話卻說不出,我沒有想哭卻掉下了眼淚。
「行了,這點小傷,有什麼好哭的。」
沈牧冷哼一聲,似乎對我露出的軟弱有些不屑,手上動作卻輕緩,將我輕輕擁入懷中,抓著被子裹緊。
我們兩個好像一只繭里的兩只蠶。
我被他抱著,臉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上,他的衣服很涼,我的眼淚也很涼。
可能是太涼了,我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揪著他的衣服克制不住地哭出了聲音。
「活著真好。」
沈牧聽到我說這句話似乎是笑了一聲,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