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重新得到那份疼愛,可是沒辦法,所以他恨到極點便親手殺了他們。
他看著他們哀求恐懼,他覺得他贏了,他得不到愛但可以得到恐懼,無論如何他已經凌駕在他們之上了。
他以為這樣就能解脫了,可卻只剩下無窮無盡的空虛,祈求沒有了,恨也沒有了,什麼都沒有,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只能告訴自己這樣做沒錯,只要告訴自己沒做錯就不會痛苦了。
所以當他發現我也要將這份疼愛收回去的時候,他也要作勢殺了我,等著看我像那些人一樣恐懼哀求。
只要我跟那些人變得一樣,他就可以殺死我。
因為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這樣做是對的,他從我身上得不到愛,還能得到別的東西,自始至終我都是被他捏在手里的玩意,這樣他就不會輸了。
可我偏不,我早就知道他會這樣,所以我絕對不會露出這些情緒給他。
我要讓他看到,就算他殺了我,我也不會像他屈服,他什麼也得不到。
他喉嚨里發出極端憤怒引起的低吼,手下越來越用力。
我覺得我的喉骨都要被他給捏碎了,眼前的世界開始模糊,眼球開始充血,視線變紅,胸腔因為窒息變得抽痛。
就在我以為我真的要死在這兒的那一刻,沈牧猛的松了手。
新鮮的空氣爭先恐后地涌了上來,我咳得幾乎要斷了氣,耳朵陣陣嗡鳴。
「操!」
沈牧大吼一聲,一腳踹翻了老虎標本的展示柜,他像個瘋子一樣瘋狂打砸著這些標本。
我捂著喉嚨,眼淚都咳出來了,看著他在那里發瘋。
我突然想起伊伊問我的問題。
喜歡嗎?這也算喜歡嗎?即便是到最后一刻,我仍在算計著他。
他將能砸的東西都砸得稀爛,好像這些死去的動物活了過來跟他進行了一場搏斗,滿目狼藉全是尸體。
他手上都是傷口鮮血淋漓,站在那喘著陣陣粗氣,眼睛綠的陰沉,像是受了傷的野狼。
「金寶珠!」
他咬牙切齒地似乎恨不得將我嚼碎了吞進肚子里。
我知道我這步棋走對了,我贏了,他拿我沒辦法。
就像在積水中的那一眼,他認定了我對他動了情,當他從水中救我的那一刻,我也知道他對我動了情。
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強留我不僅得不到想要的,還會把我變成他母親那樣,支離破碎到他連懷念都沒有只剩下惡心,他也殺不了我。
他第一次發現什麼叫束手無策,所以他在發瘋。
我以前以為擺脫沈牧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原來不難,我只需要讓他愛上我,然后抓住他心里的缺憾就可以了。
瘋子是靠情緒活著,情緒才是真正能左右他們的東西。
我艱難地站起身,嗓子說話的時候很疼,疼的好像我對他說出去的每一句都是剜掉了我自己的血肉。
「沈牧,我要走了,你也明白的吧,我就這樣走了,你還能留下一份完整的東西,有一份好的回憶是真的屬于你的,」
沈牧沒有說話,他只是站在那看著我。
我突然很想問問他,你是不是真的愛我,可是我問不出口。
我想起我曾經跟沈牧一起看過的電影,少年漢尼拔,當漢尼拔對著紫夫人說出我愛你的時候。
紫夫人問他,你的心里還有什麼是能留給愛的嗎?
是啊,還有什麼呢,不管是他,還是我,我們還有什麼是能留給愛的嗎。
「我走了。」
我站起身往門外走去,他沒有攔我,他站在那沒有動也沒看我,好像站著死去了一般。
我穿過昨夜熱鬧今日冷清的滿屋裝飾,穿過了門外的積雪,離開了這棟莊園。
雪還在下,沸沸揚揚很快將我留下的腳印掩蓋了,仿佛我從未來過一般。
……
雪停以后我回了國,爸爸媽媽因為始終接受不了喪女的打擊遠走國外養老。
哥哥比計劃中更早的擔任了挑起大梁的任務,我一畢業就進入金家幫著哥哥打理生意。
顧澤言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來還是振作起來,按照從前的規劃做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他從前始終沒有從心里接納我與他的婚約,就是因為他受夠了事事被家里安排,他年輕氣盛,想要反抗要想自由,可如今大概是想通了,按部就班地跟家里安排的對象訂了婚。
我們三個有時還是會一起聚一聚,像是老朋友,只是誰都沒有再提起『金楚涵』這個名字。
我也沒有再去過美國,沒有再見過沈牧。
我刻意避開了一切能知道他消息的途徑。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沒有活到 32 歲。
他在 29 歲那年的圣誕節,酒醉后溺死在浴缸里了。
不過沒關系,下一世我們都會好好地活著,我不記得他,他不記得我,我們都不會再被人傷害。
作者:喵太郎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