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在他先前在賽云體內設下的陣法起了作用,一點微茫的白光在她的脈絡中穿行,減緩了這一進度。
賽云已經快站不住了,她虛弱地窩在我的懷里:「姐姐,沒有……這些人里面,沒有爹……」
我聞言抬頭一看,眼神飛速掃過,果然,這些人偶里面并沒有李大夫的臉,這說明,李大夫也許還活著,賽云到這種地步,心里掛念的仍是李大夫。
賽云握著我的手:「去找那個壞人……他,我感覺到,他就在附近……」
我反手將她握緊:「好,好,馬上就去,你撐住,啊?」
這時,小龍已驅使著那被收服的陰鬼去找他的主人,陰鬼身上留有施法的烙印,能夠感知到背后那人的大概方位。
不孤也帶著我們飛身到了牌樓上,這里離天空更近,周圍沒有遮擋,暗影暫時爬不上來。
他足尖輕點,如飛雪落花,立在牌樓的翹起的飛檐上,像暗夜中最后一抹明光。
小龍的銅鈴隨著陰鬼的動向四處飛響,我的耳畔盡是急促的搖鈴聲,小龍的表情明顯凝重起來:「咋個到處都在響?他到底在哪兒?」
不孤也微微皺眉,低聲抱怨:「所以說我最討厭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了……」
我拉了一下他的衣擺:「不孤。」
他立刻彎腰,低頭湊到我身邊:「怎麼啦曦曦,哪里不舒服嗎?」
「不是。」我搖搖頭,拍了拍賽云,「我能感覺到她的生氣一直在流失,但是沒辦法知道具體的方向,你有沒有辦法……」
話剛說到這里,銅鈴聲愈加激烈,如驟雨突降,小龍臉色一變,大喊了一聲:「糟了,死狐貍快跑!」
正在這時,天上烏云蔽月,遮去最后一點微光,黑暗降臨,將我們徹底籠罩。
我好像被濃墨淹沒,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甚至能聽到汩汩的水聲。
而原本昏沉的賽云忽然掙扎起來,死死地抓著我的手臂,不斷地向上攀——我心頭大驚,這可是在高高的牌樓上啊,這一掙動,萬一掉下去怎麼辦?
于是我把她緊緊地抱住,不讓她掙扎:「賽云、賽云!」
身旁的不孤不知去了哪里,我感受到空氣如水流一般涌動,一雙雙尖利的手爪攥著我的腳腕,將我往下拖拽。
怎麼回事?那些東西爬得這麼快?
我快抱不住賽云,她一直在往底下掉,還好她仍將我抓得很緊,不知是否太緊繃,我的腹部隱隱約約地開始發燙。
「咕咕……」賽云像一條瀕死的魚,往上使勁竄動了一下,她趴在我的耳邊,「姐、姐……水……有水……」
她的聲音含含糊糊的,我聽不太清,而底下那些東西快把我的小腿抓爛,我能感受到他們尖銳的手指摳進肉里,那種鉆心的疼痛。
而賽云已漸漸失了力氣,一點點地往下滑去。
「啊——!」
我又痛又怒,腹部有一塊肌膚滾燙,在我徹底爆發的那一刻,一道璀璨的金光從我體內散出,好似如來親臨,滅殺世間一切魑魅污穢。
周圍如墨般濃稠的黑暗被驅散了。
我聽到賽云大喘氣的聲音,也就是這時,我才看清楚,我們已不在牌樓上,而是在深河之中。
尖利的手爪不見了,一根根水草鉆進了我的皮肉,將我牢牢地纏住了。
怪不得賽云一直在掙扎,還說有水,原來我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沉入了水中,我不需要呼吸,自然沒有窒息的痛苦。
賽云不一樣。
她只是個虛弱的凡人小姑娘。
她剛剛是溺水了。
再顧不得許多,我盡力把賽云往上托舉,咬著牙抬腿,硬生生地把水草扯斷——天知道這東西怎麼這麼柔韌,就是小龍變回原形,也不一定能把我纏得這麼死。
鮮血迅速擴散,將濃黑的河水染出絲絲縷縷的暗紅。
賽云也配合著我往上浮,我們費了半天的勁,才來到淺灘上。
「曦曦!」還來不及坐定,頭頂傳來不孤充滿擔憂的呼喚。
我一抬頭,看見空中有好幾條人影,正在你來我往地激烈打斗,我趕緊拖著賽云躲到一旁的樹林里,免得他們打架波及我們。
賽云嗆了水,彎著腰猛烈地咳嗽,我一邊替她拍著背,一邊探頭關注外頭的情況。
不孤的兩條尾巴已經全部展開,面相也顯出狐貍的特征,小龍已徹底化蛇,他的鱗片偶爾閃出雪一般的亮光。
他們正在與好幾個看不清面貌的人纏斗,對方神出鬼沒,時不時藏在陰云之中,讓人摸不著。
敵人開口:「我等皆是非人之物,你們又何苦與我作對!」
小龍蛇口吐人言,譏諷道:「好大個不得了哦你,還與你作對,藏頭露尾,你是有好見不得人?」
「你!你可知我主上是何人!」對方氣急敗壞,攻擊越來越凌厲,眨眼間便已鑄成天羅地網,將兩人圍困其中。
「老子管你是哪個的狗,有本事來咬我啊!」小龍一邊還嘴對罵,一邊張口噴出一大股毒物,腐蝕這圍籠。
而不孤則是用兩條狐尾將其中兩個人纏住,雙手一張,這兩人潰散的力量加上他自身的加持,竟將看起來牢不可破的禁錮沖垮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