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說來有趣,先說說你后面那只小狐貍吧。」
長隱慢條斯理地開始了他的講述。
從盤古大神開天辟地起,世間就有許多族類。其中,狐出于青丘,若生九尾,則為妖神。九尾與普通的妖怪不一樣,普通的妖怪需要日積月累的修煉,還不一定能煉出神格。
而九尾一族,神性天生,一尾則是一個進階,全身之力皆存于尾巴之中,到了第九條尾巴時,其神力充沛可位列仙班,只要它愿意,即可飛天化神。
幾乎是一出世,就超然萬物了。
最開始,九尾數量不少,統治了整個青丘,性情也十分溫和。可后來,萬物混居,群妖共生,漸漸地,天地之間神力便被分散了,九尾的后代多為普通狐妖。
年復一年,青丘之中,九尾便不再占多數,首領也換了許多個。
直到女媧娘娘以一己之力活生生造出人族這一新的族群,天道降下大功德,人族得以繁衍生息,其余族群也可共享。
那時,青丘里才又有九尾降生,雖然比不上從前的盛況,但至少也算有了。青丘接連出了好幾位上神,這些上神后來又庇佑著青丘。
九尾,簡直是天道的寵兒。
然而——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嫉妒貪婪之人。
不孤聽得很入迷,忍不住問道:「什麼意思?」
長隱看著他,微微一笑:「有句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我聽不懂。」不孤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很坦誠地說,「我沒讀過書嘛。」
若是平時,我一定會為他解釋,甚至還會因他的可愛而發笑。
但現在,我卻笑不出來,一點都笑不出來,并且我的心情有著隱隱的沉重。
小龍也撓頭:「我雖然曉得這句話的意思,但是我還是不懂,這到底有啥子關系?」
長隱睜著一雙盲眼,視線卻能準確地落到我的臉上,與我對視。
他仿佛已經感覺出我的想法,笑容清淡而篤定,說:「沒關系,這里已經有人懂了。」
我看見他的模樣——長發斑白,雙眼皆盲。
可他的氣質,如山間的長風,又如海邊的碣石,看起來既年輕又滄桑,有一種說不出的……包容之感。
他仿佛能穿過世間紛擾,直抵事物的本質,看得透了,所以才無畏無懼,包容一切。
好像,天上的神一樣。
21
我停頓了幾息,小心地措辭:「他們出事了,對不對?」
長隱唇角微勾,悠然一笑:「你當真很聰慧,不愧他們為你煞費苦心。」
我直覺古怪,問道:「他們,他們是誰?」
他豎起手指搖了搖:「狐貍的故事還沒講完,你的故事要等一等再說。」然后稍作沉吟,為我們講完了九尾的狐貍的故事。
故事的轉折來得很突然,如同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河忽然遇到了斷崖,急轉直下。
有一只九尾失蹤了。
他是很年輕的狐貍,堪堪長出三條尾巴,據說性情是極溫順的,黑狐們性情暴躁,常常與族人一言不合就吵嚷,可這只狐貍與他們都相處得非常和諧。
他最好的朋友就是一只黑狐。
總之,他的失蹤很古怪,沒有人與他爭執,也沒有任何反常,就那樣無端端地失蹤了。
族人們找遍了他的家、他常去的樹林和石洞,甚至找遍了整個青丘,各種循蹤術都用上了,空氣中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可再也不見他的蹤影。
太奇怪了,是不是?
那會不會是他自己跑出青丘了呢?
抱著這種期待,大家開始發散消息,到青丘外面去找他,也拜托了別的妖族幫忙尋找。
可無論如何,終究還是杳無音信,仿佛一只朝夕相處的狐貍,眨眼間就成了大家做的一個夢,在清晨的濃霧中隨風而逝了。
「那,后來找到了嗎?」不孤有些著急,他跟青丘的狐貍相處的時間很短暫,而且關系也一般,可他還是為故事里的狐貍擔憂。
長隱倒是很干脆地回答:「找到了。」然后又補充了一句,「在他失蹤一百三十一年后。」
「啊……」不孤的神情稍顯意外,但還是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那就太好啦,對不對,曦曦?」
他低頭對我笑,眼睛里是純粹的高興。
我沒有回答,只是有些勉強地扯出了一個微笑。
小龍歪在椅子上,隨口問道:「咋個等了那麼久,他干啥子去了?」
長隱的語氣仍然十分輕柔:「他死了,而在他失蹤的這一百多年里,有許多九尾都相繼失蹤了。」
我早有預料也不至于太過驚訝,而不孤和小龍卻都愣住了。
小龍瞪大了眼睛:「啥子啊?死了?」
長隱轉而看向不孤:「小狐貍,對你來說,身上哪個地方最重要?」
「尾……尾巴。」不孤回答得很小心。
「是啊,尾巴,象征著神力進階,蘊藏著全身的力量,再重要不過了。」長隱點著頭,末了卻發出了一聲嘆息,「那只失蹤的九尾,被發現時……三尾盡斷,死狀極慘。」
我明顯地感覺到身旁的不孤顫抖了一下,于是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我向長隱確認:「他們——這些失蹤的九尾,力量被掠奪了,對嗎?」
長隱應道:「嗯。」
小龍抱住了自己的尾巴,面有戚戚:「啥子妖怪這麼恐怖,這種惡毒的辦法都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