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緊的是,當時我分明感覺到他淺薄修為的外表下那洶涌難測的力量,恐怕地仙也只是他的偽裝。
「你不記得過去,自然也不記得他,他可等了你許久。」狂林忽而嘆息,「我當真與他飛升無關,我只知道助他飛升另有其人,若你未入清心池,也許能猜到是誰。」
另有其人?
我氣息一頓,不禁皺眉,難道是……
狂林:「想必你也看出來了,他法力高強,且對你一心一意,既然如此,為何不將他作為一個助力呢?」
「不,多則生變。」我斷然拒絕,「他法力雖高,卻與正統相悖,邪氣橫生,不可相謀,你既與他相識,盡快讓他和他那個朋友離開天界。」
狂林沉默了一下,收斂了笑意,問道:「……上神,你怎知他與另一位仙君是朋友?」
我被問得哽住,隨后才答:「除了神殿,天界豈有我不知之事。」
然后立刻切斷了聯系。
狂林掌心的葉片瞬間干枯蜷曲,失去了生氣,他盯著它看了許久,眼中疑慮漸生。
身邊的一顆綠芒悄然黯淡,我望著眼前的某片虛空,有些出神,又想起那人微泣的眼,美麗而深情。
一簇圓葉似乎感受到我內心的波動,輕輕柔柔地蹭了蹭我的腿,想要給我安慰。
我才回過神來,低頭摸了摸它們,重新打起精神,揮手將所有綠芒匯聚成一團,融成一個綠瑪瑙似的玉球。
玉球浮在我的身前,緩緩轉動。
我閉上了眼睛,神識一躍千里,向那至高無上的神殿蜿蜒而去。
神殿隨時可進,但在神殿深處,有一處看似普通的房間——這地方被天帝的神識所包裹,除非得到他的允許,否則無可靠近。
我進去過許多次,每次都是在天帝的眼皮子底下,老老實實地為那雪玉輸送能量。
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越靠近神殿越要謹慎,我將神識壓抑到極致,幾乎就像一顆露水那樣不起眼。
玉球飛速轉動,試圖與神殿之內的雪玉建立感應,雪玉有我的力量,和玉球是同源,互相感應本該是很輕易的事情,但在天帝的神識之下,卻是比登天還難。
我嘗試了幾百年,也只是摸到了邊,從不敢深入。
露水亦有形,滴落在肌膚上會產生沁涼之感,那落在神識上呢?會被發現嗎?
我暗自繃緊了神經,頭一次邁過了那一線門檻,那一瞬間,我像是沉入了大海,空茫而虛無將我牢牢包裹,天帝的力量比海還要深邃,不斷地沖刷著我的神識。
我強忍著不可名狀的劇痛,控制著神識繼續靠近,再靠近。
雪玉的光芒已隱約可見了,由于距離縮短,渾圓的玉珠像是有自主意識般,冥冥之中給予我回應。
來啊,來啊……帶我離開……帶我們離開……
正當我要觸碰到雪玉時,虛空中忽然出現了一只巨大的眼睛,大而無神——因為原本清澈的眼珠表面被霧氣籠罩,像是蓋了一層白翳。
即使如此,在它睜開的一瞬間,我的神識便被狠狠地彈出了神殿,我片刻都不敢耽誤,幾乎是狼狽而逃,一瞬千里,沖回了身體之內。
「唔!」
一蓬鮮血從我口中激射而出,淋漓地灑在面前的玉球之上。
只一眼,我的神識就受了重傷,玉球直接消失了,甚至連身旁的圓葉也枯萎了將近一半。
我單手撐地,望著地板上蜿蜒的血跡,震驚而懊惱,只差一點,我就能深入雪玉,探查其中的關竅,可居然在最后一刻被發現。
毫無疑問,那只眼睛絕對是屬于天帝的,還好跑得快,他即使察覺有人闖入也未必知道是我。
雪玉給我回應,大約是因為其中有諸位仙君神魂,而那眼睛布滿白翳的樣子像是盲眼,天帝之目絕不該如此,他的力量越來越衰弱了。
我抬手擦去下巴上的血漬,默念一聲,使房間恢復了空蕩蕩的樣子。
女媧,雪玉,衰弱,神魂,白翳……我扶著心口坐到竹床上,總覺得還有關鍵的一點沒有想到。
可傷勢太重,我已痛得冷汗直流,無力多想,又不敢找逢春,萬一被天帝撞上就完蛋了。
只能隨手往自己身上放了個療愈之術,預備靜靜地挨過這一陣。
誰知卻聽樓角銅鈴輕響,有客來訪。
在疼痛中掙扎的我簡直想哀嘆一聲,真是老天與我作對,最后還是強撐著來到了樓下大門旁。
隔著一層門板,隱約聽到外頭有人竊竊私語。
「小曦……哦不,她現在叫啥子啊?」
天界之中,我從未聽過有哪位仙君是這種口音——只能是新來的某位。
另一位的聲音倒是耳熟:「青息,上神青息。」
「都成神仙了,還要分啥子上下嘛,真的是。」先前那位抱怨了一聲,然后清了清嗓子,大聲喊道,「上神青息,小神求見。」
我把門開了一條縫,站在門縫后看著那一黑一白,冷聲問:「兩位仙君有何要事?」
聞冬往前一步道:「曦曦,我們來看看你。」
曜靈在背后點頭:「就是就是,初來乍到的要拜一下碼頭,這點規矩我們還是懂的。
」說著,還補充道,「你放心,我們已經走了一圈了,你是最后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