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面對面側身睡著,不孤看著我,長長的睫毛在鼻梁上投下整齊的影子,許久都不眨眼。
我本來半闔著眼睛,但他的視線始終黏在我的臉上,實在不容忽視,我無奈睜眼:「你看什麼,還不睡嗎?」
「你好好看啊曦曦。」
他說這話時,沒笑,眼中卻滿是溫柔。
我對自己的容貌沒有太大的感覺,我只是一塊石頭而已,美丑都沒區別。
況且,長得再美,天帝也不會放過我,魔君更是靠我自己打敗的,他吃我的時候也不見得憐惜我半分。
但我忽然想起魔君說的話,不免有了好奇心,問道:「那你覺得我臉上沾淚,或沾血,好看嗎?」
「都不好。」他卻皺眉,回答得斬釘截鐵,「哭和流血,都不好,我想你一直笑。」
我伸出一根手指推平他的眉間皺褶,抿唇笑:「我也覺得……我都不記得我有哭過,也許我真是鐵石心腸。」
「才怪呢,曦曦的心腸最軟啦。」他展顏一笑,眼神落到我的嘴唇上,「嗯,嘴巴也好軟,是哪里都軟的曦曦。」
我躲開他的視線,翻身躺平,他卻緊追不舍,支起手肘撐著臉來看我:「曦曦,你還感覺痛嗎?」
我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只是在故意逗我開心,有他暖烘烘地陪在身邊,什麼噩夢都忘了。
我搖頭:「不痛了。」
「你是因為之前在魔界的事才做噩夢嗎?」他用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我的頸子,那里光滑如初,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每次看見你流血,我都又怕又痛,對不起啊曦曦,是我太沒用了。」
我轉過頭看他:「沒事的,不用擔心,這不是你的錯。」
為表肯定,我親了親他的額頭。
他低頭親吻我的頸側,輕聲呢喃:「曦曦,我不想你再做噩夢了。」
他的唇觸碰得太溫柔,帶來若有若無的癢意,這癢意如一滴水珠,順著肌膚下滑,落進衣領深處,被子里毛茸茸的尾巴輕輕地卷住了我的小腿。
這觸感如絲絨,如花瓣,彌漫全身,帶來愉悅的戰栗,狹窄的空間里,香氣濃郁,我開始有些發熱,問:「那個……你現在幾條尾巴了?」
不孤稍抬起眼來看我,眼尾的弧度勾著曖昧的紅,柔聲說:「你要看看嗎?」
他這話問得隱晦,我卻心領神會,一時間有些緊張。
「別怕,不用在意我。」他卻翹著嘴角笑起來,「你快樂就好。」
然后他滑進了被窩,像最懂事的那種人。
暖熱的氣息從肌膚深處滲出,柔柔地將人包裹,像落入了蜜糖做的陷阱,纏綿得讓人無法掙脫,就連眼前的燭光也如水面一般起了波瀾。
十指如撫琴,輕攏慢捻,唇舌含情,仿佛吻在心尖,如此柔情蜜意的呵護,再硬的心也要化作春河萬里。
最后,我的呼吸都開始顫抖。
不孤停住了,湊上來吻我的眼皮,舔掉我眼角因快意而滑落的淚,聲音很柔:「我讓你快樂嗎,曦曦?」
確實快樂,也許我該夸一句天賦異稟。
我緩了一下氣息,輕輕地握住他如魚兒般調皮的尾巴,嗓音發啞:「讓我看看你的尾巴有幾條了?」
他聞言愣了一下:「真的嗎?」
我撫摸著他的臉龐:「你不會傷害我的,對嗎?」
「不會,我不會再吸收你的生氣了。」他低頭撩開我耳畔的發絲,吻了吻我的耳垂,悄聲道:「還有,我收回剛才的話,你臉紅流淚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
燈火驟熄的前一刻,墻上映出九尾盛開如花。
夜未央,情濤洶涌,花朵越靡麗越容易凋謝,彼此方寸不舍只為了那一刻的極致盛放。
此間極樂,足以讓圣人也貪生怕死。
我大概再也不會做噩夢了。
39
今日沒再下雨,云層里隱約透出些日頭的昏光,照在人身上,似一片薄薄的霜,并無暖意。
我正和小龍坐在廚房外的臺階上忙活,不孤說秋寒最要滋補,于是又開始他的燉雞大業,我們給他打下手——剝蒜。
只是小龍性子急躁,最不喜歡做這些枯燥的瑣事,加之近來入秋,做蛇的愈發懶得動彈,剝了沒幾顆,就干脆撒手不干了。
他將雙手撐在身后,仰著頭看天,眼眸微瞇:「哎,你說要是我們當時沒離開鏡墟,現在會咋樣?」
「鏡墟……」我許久未曾聽過這兩個字,不免恍惚,「也許我已成石頭了,你們大概沒什麼變化。」
「這些年,我受那群老龍的壓榨的時候,就會想要是當初我們沒走就好了。」小龍面帶唏噓,又垂眼勾唇一笑,「不過要是沒走,以我這種不想吃苦、得過且過的性子也絕不可能有化龍的一天。」
我亦嘆道:「是啊,我也想不到事情后來會變成這樣。」
「小曦,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們搞不定天帝咋辦?」小龍偏頭看我。
我一邊認真地將蒜瓣剝干凈,一邊慢慢地回答:「天帝一日不倒,便始終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刀,所以,能搞定他是最好,若搞不定……」
我把剝好的一顆蒜放進碗中,抬眼對小龍微笑:「若搞不定,無論生死我們都是在一起的,只是愧對你無辜卷入。
」
「哎呀……」小龍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天帝一事牽涉六界,我身在其中,談不上啥子無辜,更何況,我總不可能不管你們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