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孤抬手捏了捏我的耳垂,低下頭來,輕聲道:「別太著急,慢慢來,曦曦,看著我,告訴我,你想到了什麼?」
他的語氣比燈火還溫柔,吐息咬字像是帶著某種獨特的韻律,讓人情不自禁地跟著他的聲音走。
這是狐妖的特性,只要他愿意,一呼一吸都能蠱惑人心。
只是,他很少在我面前用這一招,加上我對他根本毫無防備,因此格外奏效。
我的心瞬間從滔天海浪轉成水波不興,看著他的眼睛,里頭像是藏著一整個明媚溫柔的春日。
我甚至唇邊露出了笑意,對他搖頭:「逢春沒來,一定是出事了,也許是天帝已經察覺到我和他的聯系,但是事已至此,已經停不下來了。」
「我看看。」不孤對我勾唇輕笑,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臉,拿過燈盞。
這燈是沒有燈油的,只有一根燈芯,這一次燃得太久,已經燒了一大截。
不孤翻來覆去地看了一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問:「這燈是他給你的嗎?」
我搖頭:「不是,是我在閣樓里找到的,這根燈芯就是逢春的尾羽做的。」
「哦……」不孤點頭,正要把燈吹滅,卻發現了什麼,「咦?」
他把燈轉了一個圈,在靠近底座的地方,有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跡,這痕跡太細微,就像舊物常有的劃痕。
他把燈舉起來,湊近了辨認:「青……息……是你的名字誒。」
「這不是我,傻子。」我早知道燈上刻有青息兩個字,但是在自己的東西上刻字也很正常,因此我并不覺得奇怪。
畢竟,這閣樓曾是青息的住處。
不孤還有些不解:「可是我也沒見別的地方刻有她的名字啊,為何只在燈上……」
聞言,我心頭忽然一動。
「亮了!」一直待在窗邊的小龍忽然大喊。
與此同時,我們也感受到神殿的西北角,忽然升起一股沖天撼地的靈力波動。
神殿的西北角是供著鴻蒙老祖的靜室,每五百年舉行一次天地祭典時,眾仙都會去拜見老祖神像,誰能想到天帝竟將自己的真身放置其中。
「快去神殿!」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從窗口掠出,極速往神殿而去,此時也顧不得什麼隱蔽身形,自然是有多快飛多快。
此時的天界完全變了個樣子,天色沉抑,不復華光。
但每一條小溪、河流,甚至是池塘,都泛著銀光,縱橫交錯,在關鍵的連接點上,有著五顏六色的光陣,那都是各個神仙的小陣,布置多年,終于派上用場。
而這些小陣又相互連接,織成一張錯綜復雜的網,將整個天界籠罩其中。
這就是九真大陣的真實面目。
一些天兵圍了上來,被不孤和小龍擊退,擋在神殿之外。
在他們的護持之下,我沖進了神殿深處的那個房間,天帝被困,他的神息也弱了許多,雖然強大的威壓使我如陷沼澤,連抬腳都困難,但我還是接近了那顆如常運轉的雪玉。
外頭兵戈不息,靈力碰撞之聲不歇,可此處猶如異世,靜謐非常,霧氣彌漫,唯有雪玉如星辰高懸,一層一層的光暈如有實質般從那晶瑩的表面流散。
我心跳如擂鼓,甚至覺得口干舌燥,試著朝它伸出手去,輕輕地,我觸到了它,甚至毫無阻礙地將它握在了手中,
看著掌心這顆雪玉,我反而愣了,沒想到會如此輕易。
可事不宜遲,我顧不得許多,將靈力壓縮成一線,鉆入雪玉之中,然后再放開禁制,靈力在雪玉最中心炸開。
動靜很小,可裂紋迅速遍布玉石之上,微小而細密,最后,雪玉在我掌心化為齏粉。
雪白的粉末從指縫流瀉,再寶貴的神物,此刻也只是一抔凡塵,不帶一絲仙氣。
我不禁有些出神,就這麼簡單?
「曦曦!」不孤正好從外面進來,問道,「事情解決了嗎?」
我看著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嗯,我已經把雪玉毀掉了。」
他兩步走到我身前:「太好了,那天帝死了嗎?」
我還有些恍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答非所問:「我們去找長隱,他……」
話剛至此,電光石火間,我意識到了什麼,像在寒冬臘月被潑了一盆冰水,無比清醒。
我猛地攥住了不孤的手,張著嘴還沒說出話來,小龍也趕了過來,他邊走邊說:「哎呀,累死了,那些天兵都跑了……你們在這兒杵起干啥子,事情整完就搞快走了。」
這時,我已感覺到一種站在懸崖半腳踏空的緊繃,和隱隱的絕望。
因為就在剛剛,我忽然想到,我們去不去魔界,唯一的區別就是——長隱。
天帝掌控天界六道,對我的計劃沒有一點察覺嗎?可若是沒有察覺,他怎麼會借魔君之手殺我,還是說,他就如此篤定,魔君能殺得了我?
也許,他早就做好了我不會死的打算。
我們去了魔界,受傷逃跑,然后理所當然地去找長隱匯合,又因為明白天帝對我們起了殺心,所以計劃不能再耽擱,我們和長隱一起回到了天界,開始行動。
一切都是這樣的順理成章,計劃是早就想好的,只是缺一個動手的時機,而現在,想來想去,這時機竟是天帝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