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姑娘有禮,在下是在途中遇到這位解大人,正巧都是來歡喜天,就一路同行了。
書生拱手解釋,解東風卻漫不經心地吸了吸鼻子,抬腳進了歡喜天。晃到柜前,見到那張寫著“掌柜不爽,罷工一日”的紙,眼神一閃,嘴角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下一刻,這張紙從眼前被抽走。
“啊哈哈,寫著玩的,練字,只是在練字!”范輕波迅速將紙揉成一團往后一拋,干笑。
開什麼玩笑,這位解大人表面上是一品大員,實際上卻還有另一個身份——歡喜天的大老板,也就是她的頂頭上司。
紙團正好砸到書生身上,他順手攤開來,看過之后大為驚奇,不由上前虛心問道:“在下孤陋寡聞,竟看不出范姑娘這練的是何種字體?”
范輕波眼也不抬,頭也不回,一巴掌推開他的臉,繼續對解東風賠笑。
解東風眨眨眼,“怎麼范掌柜就是如此待客的?”
范輕波一見他這般天真而又狡詐的神情就頭皮發麻,立時扯出笑臉,飛身撲向一臉受傷的書生,熱情洋溢地拉住他,“哎呀書公子,我方才失手‘碰’到你,沒事吧?你想買什麼書?需要我介紹嗎?”
她何曾如此客氣地喊過他書公子,他又何曾受過她如此善待?加之近日聽了太多有關她的傳聞,導致他被這麼一撲,非但毫無軟玉溫香之感,反覺脊背發涼毛骨悚然。
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下扒拉開她的手,三步兩步躥到解東風身后,面色蒼白猶帶驚嚇,小聲問道:“雖然子不語怪力亂神,但是解大人,范姑娘她……中邪了?”
噗嗤——
店中三三兩兩地響起噴笑聲,范輕波面皮一緊,扭頭坐回柜臺。
“解大人書公子請自便。
哼,打工仔也是有尊嚴的!還有那個呆書生,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現在可好,跟著出了名吃人不吐骨頭的小氣鬼解東風,不被騙得脫一層皮才怪,活該!
果然不出半盞茶的功夫,書生拿了清單過來。
她掃了一眼那上面羅列的若干言情小說,若干艷/情/小/說,若干春宮,面部不停抽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這書生看著老實,胃口還挺大,口味還頗重。
“買這麼多?你帶夠錢了?”印象中這個書生也算不得有錢。
“放心,這些都是普通版不是精裝版,二十五兩剛剛好。”回答的卻是解東風。
她眼角也開始抽搐了。老板你太黑了,二十五兩夠窮人一家過一年了。
“書公子,你確定這些全都要?很貴哦。”范輕波咬牙多問一次,她都快被自己的善良感動了。
誰知書生并不領情,他點點頭,然后抿唇彎出一抹人畜無害的微笑,虔誠道:“文可載道,聞道可喜,這道,是花多少銀子也不嫌貴的。
無藥可救的呆子!
范輕波自覺仁至義盡,也懶得理他了,干脆利落地收下清單與銀子,點好書,銀貨兩訖。
輪到解東風。
“范掌柜,聽書兄說,你們是鄰居?”
解東風笑得似有深意,范輕波不解,挑眉詢問。他眼珠轉來轉去,卻是不語,只推了一張紙條過來,“這些是我要的書。
她接過紙條,頓時將前一刻他的異狀拋諸腦后。只看了一眼,就將其收入抽屜中。
然后,從身后的書柜中抽出幾本書,笑道:“大人也是老主顧了,輕波怎會不知大人的喜好,又何須親自跑這一趟?其實只要大人派人來說一聲,輕波自會親自將書送到府上。
“不妥不妥。
范輕波翻了個不甚雅觀的白眼,正待要酸他幾句,卻聽解東風笑瞇瞇回道:“無妨無妨,范掌柜與內人是好友,拜訪好友總算不得越禮。
此話一出,店中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想也知道,“一品誥命夫人”與“賣小黃書的”是好友這件事給人沖擊太大了。
書生雙目圓瞪,脫口而出:“原來范姑娘也有好友?”
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太過刻薄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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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緣的女子。從第一次見到她開始,似乎所有人都看不慣她,所有人都在編排她,連街坊鄰里對她都不親厚,秋意姑娘還特地告訴過他要他離她遠一些。
范輕波不怒反笑,她身子一偏,探向店中其他顧客,嬌聲道:“這位書公子似乎對我有點誤會,你們倒是告訴他呀,我是有朋友還是沒朋友?”
“有,當然有!”“我就是!”“我也是!”
那些男人嘻嘻哈哈搶著認,她得意地望向書生,卻見他臉漲得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急的。定定地看了她幾眼,一向最多禮的他連句告辭都沒有,抱起書就往外走。
本來正等著他說出“范姑娘,請自重”的范輕波被他這番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發愣。
解東風看看她,又看看書生的背影,眼中閃著興味的光芒。
她回過神來,連忙包好書遞給他,“解大人慢走。
解東風走后,歡喜天中拘謹的氣氛一散而空,恢復了平常的熱鬧。
有客人打蛇隨棍上,大著膽子調笑道:“范掌柜,既然我倆是‘朋友’,這書是不是可以算便宜些?與你做‘朋友’,總有好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