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這個溫潤的聲音響起的,還有鬼谷四子的抽氣聲。
厲鬼轉頭,只見書生斜倚在棺材旁,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的銀筆,身下赫然是一灘血泊,而左手手腕上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劃痕,發黑的毒血不斷涌出,滴落。
“聽聞鬼谷谷主下令必須活捉在下?聽聞鬼谷谷規,任務失敗者,當受萬蟲噬心之刑而死?這位鬼兄臺,你道,是你手中的范姑娘氣斷得快,還是在下的血流得快?”
書生的聲音溫溫淡淡,卻令厲鬼狠狠一震,“想不到,銀書生的多情,比起金畫師,也是不遑多讓。”他怪里怪氣地諷笑,甩手松開范輕波,丟下一瓶創傷藥便領著鬼谷四子往一邊去。
范輕波被摔在地上,還來不及順回那口氣,就慌亂地回頭尋找書生的身影。
“啊!”她失控地尖叫了一聲,隨即無措地捂住嘴,眼淚毫無預兆地滴了下來。
書生習慣性地對她笑,見她臉色青白嗆咳不停,一身狼狽似乎想爬過來,連忙阻止:“范姑娘千萬別過來,在下的血中有毒。
范輕波聞言停住腳步,有一瞬間的怔忡。
書生聽見她兇他,眼神亮了亮,笑得更傻了。那神情,甜得能膩死個人。
范輕波全身一麻,抖落一地雞皮疙瘩,果斷抹掉眼淚,扭頭不再看他。
片刻之后,書生收拾妥當,將染了血又撕了一半下來包扎傷口的外袍扔了,才走到她身邊。二人比肩而坐。
彼時已是入夜,星辰雖寥寥,山風卻怡人。
如此良宵,又有佳人作伴,花前月下吟詩作對,按說是一件美事。唯一不美的,大概是隔壁那五個人正在支著篝火烤野兔。
陣陣香味飄來,本來要吟詩的書生一開口,肚子就不配合地叫喚了起來,于是在身邊佳人鄙視的眼神下,只好作罷。
范輕波鄙視完書生,順便鄙視一下鬼谷那五只鬼。不想分吃的給他們就算了,還特意把他們從棺材里拉出來聞香。猛的又想起方才被破壞的那一吻,于是新仇舊恨一起來,在心中把那五只鬼殺了一萬遍啊一萬遍。
在一片寂靜中,書生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定,開口了。
“范、范姑娘……在下很開心。
范輕波以為自己聽錯,“什麼?”
書生直勾勾地盯著她,靦腆地笑,“范姑娘方才為在下流淚了……”
“打住打住。”范輕波抵擋不住他那雙過分閃亮的眼睛,干脆別開頭,擺手撇清道,“那啥,我流眼淚是因為被你那一灘血唬到了,才不是因為你。不許自作多情。
書生的眼神受傷地暗了下,隨即又亮起來,“范姑娘方才擔心在下,甚至忘記自身安危……”
“那是因為我被厲鬼嚇傻了,換做任何人為了我割腕我都會擔心的,才不是因為你。
書生咬了咬牙,拼著臉紅到爆炸的危險,拋出最后一擊:“那方才在棺材內,你對在下,對在下……”在身邊人殺人的視線下,加上自身的害羞,聲音又弱了下來,“這樣又那樣……”
“助人為快樂之本,我是看你快要爆炸了才幫你一把,這種事太壓抑不好,容易精神分裂,嗯。再說最后又沒幫成,你不用謝我。
范輕波努力忽視自己臉上難得升起的溫度,豪放地說著,以為能嚇住這迂腐的書呆子。
誰知他聽完之后整張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都亮了起來,激動地拽過她的兩只爪子緊緊握住。
……誰來告訴她,其實這書生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雙重人格,而是扮豬吃老虎吧?!
他不是最守禮教嗎?他不是
------------
分節閱讀 12
最重德行嗎?這時候他不是該說“范姑娘請自重”嗎?為什麼會變成“好人求合體”了?這家伙腦回路到底怎麼長的!
“……所以我們婚期不如定在下個月?”
“喂喂你夠了哦!”現在是什麼情況?她只是走神一小會兒,事情怎麼進展到定婚期了?范輕波頭痛地皺眉,想抽回手,抽不動,于是瞪眼,“放手!”
“抱、抱歉,在下只是情不自禁……”
“圣賢還有云發乎情止乎禮呢,書公子你自重點!”
被這麼一呵斥,書生訕訕地收回手,生平第一次發現圣賢所云,也不全是好的。
范輕波雙手交疊一本正經地放在膝上,挺起背,板著臉,決定與這個腦回路不在人類軌道上的書生進行一場成年人之間的對話,“這位書公子,其實說真的,我們不是很熟。
繞過書生投來的抗議視線,繼續說:“關于負不負責的問題,我還是維持原判。我們之間或許有友情、恩情,卻并無愛情,我不會接受這樣的婚姻的。
“至于方才在棺材內發生的事,只是大家一時沖動,你有需要,我也不排斥,興之所至罷了。再說實際上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喂喂,瞪什麼瞪?眼睛大了不起啊?好好好,隨便你瞪。瞪清楚了吧?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不否認的確被書生的肉體吸引,但是實在沒有跟他走進婚姻的欲/望。他合該配一個跟他一樣知書達禮的溫婉閨秀,例如秋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