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范家大門又晃出一個人影,在書家門口探頭探腦,鬼鬼祟祟。
在重復了前一個人影的“抬手放下走開回來”四部曲之后,這位人影果斷決定推門而入。
彼時書生正在院中晨練,一開始便聽到門外動靜,心里七上八下矛盾掙扎,一個聲音說“去開門吧也許范姑娘有什麼要緊事呢”,又一個聲音說“能有什麼要緊事?還不是要去尚書府”。
就這樣躊躇著,一套拳打了個囫圇,突然聽到門外人走開的聲音,心中一空,悵然若失。
正失落間,又聽見腳步聲,以為她又回來,這次不再猶豫,一個箭步上前。拉開門,只見門外黑影一個踉蹌跌了進來。他伸手去扶,猛地發現身形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人,瞬間又收回手。
嘭!
本來完全有辦法自救卻因發現有人扶而松懈的范秉頓時臉朝下投身大地。
“卑劣!無恥!下流!低級!”
范秉一邊拿著書生早餐要吃的雞蛋敷著眼睛,一邊滔滔不絕地罵著書生,“你一定是羨慕嫉妒恨我年輕貌美,才故意陷害,想讓主人拋棄我,陰險,陰險至極!我告訴你你別想了!我跟了主人快五年了,才不會這麼容易被你打敗!你識相點就快點解除婚約!不然——”
“不然你要死在在下面前嗎?”書生下意識接道。
范秉臉上一紅,“你——你這個愛聽墻角的敗類!”
“這……在下不是故意的。”書生面色為難,“范小哥中氣十足,在下已經很努力非禮勿聽了,但防得了早餐防不了午餐,防得了三餐也防不了你那隨時隨地突如其來的平地一聲吼。
“你你你你!”范秉幾乎要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你諷刺我?!”
誰說這家伙呆來著?這分明是嘲諷模式一開,天下無敵啊!還敢端著一張純良無害的臉來裝嫩,以為人不知道他都快三十歲了麼?老男人!
他倔強地盯著書生,“反正我不會讓步的,主人是我的,誰也不能搶!”
書生搖頭,“在下并無與你爭奪之意。范姑娘嫁給了在下,并不影響她仍是你的主人。除此之外,你還多了一個家人。范姑娘無暇之時,在下也可以教你讀書寫字的。
范秉不可置信地瞪眼,“你利誘我?”這家伙怎麼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說的話?果然狡猾!
“不敢不敢。”書生連忙擺手,突地又想起一事,“對了,范姑娘曾說過撿到你時你是病弱的孤小乞兒,但從步伐與吐納上不難看出,你武學修為頗高。
范秉眼睛瞪得更大了,噌地站了起來,用顫抖的手指指著他,“你利誘不成還威逼我?好,好,算你狠!”居然用他隱瞞主人他的身份的事來要挾他,果然老奸巨猾!可惡!
書生看著他憤恨難當地奔出門外,神情有些茫然。
威逼?什麼威逼?他不就好奇問了句話麼?莫非是他金盆洗手太久了,所以不知道現在江湖上問一聲師從就是威脅了?唔,這個必須記下,以后絕不亂問,免得惹來無妄之災。
總結完經驗教訓,他彎□子收拾范秉離開時扔在地上的雞蛋,然后走回書房,打算繼續寫喜帖。走到一半才想起昨天夜里,所有的筆都被他握斷了。而想起筆被握斷的原因,解東風那句話又如夢魘般闖入他的腦海。
“你算老幾?她還是我已經——”
已經什麼?已經什麼?他不敢往下想。往下想就是看輕了她,亦是辱了自己的感情。他自然相信連周子策的通房丫頭都忍受不了的她不會與一個有婦之夫有瓜葛,他惱的是解東風能那樣理直氣壯地說,而她的反應居然是心虛。雖然最后她還是問了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似乎有解釋的意圖,但那太遲了。不好意思,他也是認識她之后才發現的,原來自己心眼挺小。
垂著手,書生倚在門上,眼神波譎云詭,不斷變幻,最終化為一抹堅定。
與此同時,解府書房里,當朝戶部尚書正在越權審理一樁背信棄義紅杏出墻案。
“你答應過我什麼?”
“……不先斬后奏。
“那你又做了什麼?”
“……私定終身。
嫌犯相當配合,認罪態度十分良好。主審官解東風滿意地點頭,然后從抽屜里抽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契約,推到范輕波面前。
范輕波看了看那張賣身契,終身無償為歡喜天打工,稿費減半……上面的條款一條比一條喪權辱國!什麼?還有一條不得與書生解釋他們的關系?“這是什麼意思?!”
解東風陰陰一笑,“字面上的意思。
范輕波嘴角一抽,“你這是在爭風吃醋嗎?”
解東風露出東西被搶的表情,理直氣壯道:“是!”
范輕波嘴角又是一抽,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啊。
“知道這麼突然就要安排‘謝依人’這個身份消失有多復雜嗎?哼,你是該謝我。
“那咱也可以不用這麼突然嘛。”她小小聲地提議。
解東風冷笑,“你確定‘范輕波’嫁人后,‘謝依人’還能隨傳隨到配合我的行程?”
她被噎住,啞然無言,確定軟磨硬泡皆無效,加上實在是自己違背五年契約在先,無奈,只能簽下賣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