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循環,幾乎心力交瘁。
然而即便新娘子不配合,新郎官不作為,街坊們還是有辦法把婚事熱熱鬧鬧地籌備下去。
此外不得不提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范秉。自從他發現自己的“把柄”落在書生手中后,倒是不再處處刁難針對了,處心積慮走起曲線救國的路線。
一開始,他打算曉之以理。
“那,你是讀書人,最愛講道理,咱就來講這個道理。
見他又大大地點了下頭,范秉心中大喜,下一刻,卻聽嘭的一聲他的腦袋砸在書桌上——睡、著、了!
出師不利,范秉花了一天時間收拾舊山河,卷土再來。這一次,他決定動之以情。
“我是個孤兒,從小無父無母,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有位路過的怪蜀黍看到了襁褓中嗷嗷待哺的我,他把我帶了回去,每天折磨我,不給飯吃,不給覺睡……”為了煽情,他不得不把影閣的訓練生活妖魔化,說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一語一記之:唱做俱佳。
“所以你忍心搶走主人讓我再受零落之苦麼?”
最后一句肝腸寸斷的問話,范秉淚眸盈盈望向書生,頓時氣得眼淚幾乎倒流!他他他,他居然在津津有味吃著皮蛋帶來的飯,完全沒在聽!
似乎終于發現他的怒視,從飯菜中抬起頭來的書生舔了舔嘴角的米粒,彬彬有禮地問:“范小哥,你也餓了嗎?”
……
“睡睡睡!吃吃吃!肥死你好了!啊啊啊啊!”
在范秉抓狂的暴走中,三天很快就過去了,七月初七悄然而至。
彩燈一直從畫巷頭結到了畫巷尾,所到之處,皆設流水席。
從辰時開始,笙簫起,喜樂作,畫巷已然水泄不通。而這擁擠程度在公冶白出現后更是達到極點。
眾人也是到此刻才知道,原來這輕薄女竟是高貴優雅不可方物的太傅的異姓妹子,莫怪乎他會為歡喜天坐臺數日。看來他們都誤會小范了,還以為她喪心病狂到連第一美人都染指了呢。
“恭喜夫子賀喜夫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新郎官出來了,對道喜的街坊一一回禮。
書生身著大紅禮服,意氣風發,面容依舊清秀斯文,只是細看之下,不難發現他興奮過度一宿沒睡留下的烏青眼圈,與一臉喜悅的紅光交相輝映。
“吉時到!”
當公冶白牽著鳳冠霞帔的新娘子走出來時,書生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周圍的人事物都飛快的離他遠去,他眼中只有那個紅艷的身影。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他聽不到絲竹管弦,聽不到人聲嘈雜,只剩下他胸口恢復跳動的心,砰砰作響。
“喂!別發呆了夫子!拜堂啦!”
身為媒人婆的五姐恪盡職守地提醒婚禮流程,奈何這對夫妻,男的愣頭愣腦只顧發呆,女的木手木腳原地不動。陳家嫂子生怕誤了時辰,當機立斷道:“大天小天,去幫幫你范姨和姨夫。
就這樣,這對搞不清楚狀況的新人在兩個半大小孩的挾持,呃不,扶持之下,完成了大禮。
“禮成!送入洞房!”
書生牽著紅綢帶的一端,拉著范輕波恍恍惚惚走回了新房。范輕波屁股一沾床就跟定住一般,不動不移,也不言不語。
只見紅蓋頭下的人影一晃,書生幾乎要熱淚盈眶了,他家娘子必定同他一樣內心震撼著!
時而出神,時而傻笑,他忍不住又多喚了幾聲:“娘子,娘子,娘子……”
紅蓋頭下的人霎時抖成一團,書生心中大為感動,他原以為他家娘子對他是無動于衷的,嫁他也不過是騎虎難下,不曾想她竟也同他一般緊張著,期待著,甚至興奮到不能言語?
他無限歡喜,正待要說兩句諸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之類的體己話,就聽門外五姐的聲音響起:“小范,夫子,白日宣淫什麼的,請留待他日,外面可是一堆客人等著招呼呢!”
于是剛打算邁近喜床的腳又收了回來,喏喏道:“在下……呃,為夫要出去招呼客人,娘子你,你且等會兒,為夫去去就來!”說完,紅著臉,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頭地退出了新房。
走到外面,只見五姐四處張望,似在找人,便問:“五姐,怎麼了?”
五姐皺了皺眉,邊繼續張望邊回:“犯病這孩子也真是的,明知道今天忙,還到處亂跑。
這時,陳家嫂子小跑過來,一把拉起書生就走,“犯病那孩子肯定是接受不了小范嫁人的事躲起來扮幽怨了,別管他了,外頭客人還等著新郎官敬酒呢!對了,妹夫啊,你待會兒敬酒時記著別滿口之乎者也的,一句圣賢之道都不許提知道嗎?”
書生雖不明白這是為何,只因她是范輕波的姐姐,便點頭應了下來。
一出去,便被人團團圍住,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嚷著要敬酒。有人恭喜他娶得美嬌娘,也有人感激他收了女魔頭,更有人同情他以后將成為城中萬千閨中少年的仇敵。
書生滿頭冷汗,記著陳家嫂子的吩咐,強忍住與他們講經論道的沖動,一一應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