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春二季都冷得令人發指,夏秋的氣溫對于陰冷體質的她來說其實是差不多的,不過秋天更方便讓她把自己裹起來而不會讓人側目。夏天稍微穿得合群些就必須對露出來的地方多作易容,麻煩。
說起來,書生大概是唯一一個對此完全不覺有異的人吧?所以遇到書生應該是她的幸運,畢竟連她自己都看不慣啊。先前她還以為他是沒抱過女人,看了什麼奇怪的書形成了錯誤的腦補,以為女人都這樣。
一陣喜樂從遠到近,打斷了范輕波的思緒。
她叫住上完菜正打算走的小二,“哎,小正,這是誰家辦喜事?”
“哦,是秋家姑娘。說是要嫁到晉城去,不算太遠,卻也有兩三個時辰的行程。這不,剛過午新郎家就來迎親了。唉,怎麼說嫁就嫁呢,我哥可要傷心好一陣子了。
小正說著為兄長憂心的話,表情卻有些不以為然,顯然是情竇未開,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
樂聲越來越近,一條隊伍從巷口拐出來,為首身披紅繡球騎著高頭大馬的應該是新郎官吧?想到秋意姑娘喜歡過書生,范輕波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身材英偉,相貌堂堂,臉上表情不多,顯得氣勢不凡。瞧著挺好,就是跟秋意姑娘喜歡的溫文爾雅型好像相距甚遠,倒是比較符合她的審美。
正欣賞著,突然察覺身側一道詭異的視線,回頭,只見小正一臉復雜地看著她。
靠,她不就是多看幾眼麼,又不是要當街□民男,他那是什麼表情?喂喂,別以為把話含在嘴里她就聽不出他在說“書夫子真可憐”了!她臉上是寫了“紅杏出墻”四個字還是怎樣啊!
“停止你的腦補!”范輕波拍了拍桌子,“小正小朋友,小孩子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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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別想太多有的沒的。你大姐我就是好奇能讓咱們巷花急著出嫁的人是何方神圣罷了。
小正頓了下,隨即搖頭道:“迎親的那個可不是秋家姑爺,是秋家姑爺的弟弟。
見范輕波面露訝異之色,小正心中有些得意,清了清嗓子,神神秘秘地繼續說道:“聽說啊,這金家大少爺打小跟秋意姑娘就口頭約了婚,不料十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從此落下病根,臥床不起,兩家親事也耽擱下了。轉眼男的也二十有四,女的也十八了,這一年,金家向秋家提了好多次婚約的事。秋家兩口子又不想女兒嫁給個病秧子又怕人家說他們毀約,正拿捏不定,誰知秋意姑娘前幾日竟一口答應了。金家自然大喜,唯恐生變,就早早的派人來迎親。金大少身子骨弱,不宜舟車勞頓,就讓弟弟代勞迎親了。
聽完這番緣由,范輕波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嘆了一聲。
她直覺這秋意姑娘突然答應婚事多半與她與書生成親一事有關,想起書生剛來那會兒她警告過她的“不準勾引書公子”……這時候說愧疚太虛偽,說祝福太矯情,除了嘆氣,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世事往往不由人,人能做的不過是忠于自己的決定。事后后悔怨天尤人自憐自艾,無疑是最愚蠢的,徒然將自己逼到悲哀的境地。誰說所得非所求就一定是悲劇?就算拿到一手再爛的牌,她相信,善于經營的話還是有糊的可能的。
更何況此刻她手中的牌雖不在預期,卻遠遠稱不上爛。
盡管剛摸進來的這張好像被手中原有的牌排斥了……
范輕波很快地將秋意出嫁的事拋諸腦后,開始思考自家后院起火的解決方案。
逃避不是辦法。她就著魚湯,很快地解決掉一籠小籠包,丟下一串銅錢,大步走出小酒樓。
范輕波沒有直接回書家,而是先進了一趟范家。她一早就打算好了,出嫁后當然是搬去跟書生住,范家就留給范秉,照樣每天開伙,而她就可以食范家,宿書家了。她從書房拿了一盒眉筆,才往對門走。她的書和手稿都裝在箱子里早就作為嫁妝送進了對門,唯獨這眉筆忘了打包。
她打好滿腔腹稿準備要進行一場持久性的抗戰,卻在靠近大門時聽到一陣讀書聲。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咦,書生不是有一天婚假今天不開堂上課麼?
范輕波狐疑地推門進去,然后看到了幻覺。一定是幻覺!她用力地眨眼。
她神神叨叨地沿原路退回門外,虔誠地再次推門進去——
“娘子,你回來啦?”“主人,你回來啦?”
樹下的兩個人同時回頭,嘴角揚起同樣的弧度,連握書的手勢都一模一樣!這畫面泥馬也父慈子孝得太邪門了吧?!范輕波無法再欺騙自己是開門的姿勢不對還是眨眼的頻率不對,動了動唇,“你們兩個……吃錯藥了?”
書生偏頭不解,“娘子何出此言?”
她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呆滯的雙眼變得炯然,“禁止賣呆賣萌!”抱著盒子走近他二人,瞇起眼上下左右地打量,“我出門前你們不是還相愛相殺你死我活的?怎麼才吃個飯的功夫就如膠似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