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這一日,秋高氣爽。
吟風樓二樓有位黑面壯士一躍而下,幾步疾飛,虎虎生風,追上前方一個倉皇鼠竄的身影,將他拎到酒樓門口一個哭天搶地的老漢面前,“把錢袋還給這位大爺!”
老漢失而復得,喜出望外,拉著壯士衣袖連聲道謝。
“瞧,武林人士齊聚京城也不全是壞事嘛。
兩個儒生打扮的青年坐在酒樓靠窗處,目睹這一切。說話的正是其中看起來較為瘦小精明的那一位,而另一位則顯得風神俊秀氣度不凡,他輕笑著搖頭,指了指酒樓另一隅。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跟你拼了!”“怕你不成?拔劍吧!”
頃刻間,桌椅四分五裂,塵屑飛揚,劍氣縱橫,好不熱鬧。店中無辜百姓四處逃竄,其他武林人士則是面不改色談笑風生,該喝酒喝酒該吃肉吃肉,只偶爾抬抬手動動腳擋開打斗中飛過來的東西。究其斗毆原因,不過是兩人不巧用了同一色同一款的劍穗。恰如女人撞衫也會不爽,只是女人很少也很難爆發出如此具有殺傷力的舉動罷了。
酒樓靠窗處,兩位青年已不見蹤影,桌下卻傳出一陣噼里啪啦的撥拉算盤聲。
“一張八仙桌兩條桃木凳一個茶壺兩個茶杯四個碟子,折舊計二十兩!好家伙!打到扶欄了!五兩!哎喲我艸!誤傷小二了,湯藥費收驚費去晦費精神損失費計五十兩!”
這見錢眼開的礀態,這見錢眼開的礀態,這隨身攜帶算盤的架勢,舍解東風其誰?
最后一聲珠響,解東風眼冒精光,“總計二百二十五兩!”
既是解東風,那被拉著一起蹲到桌下的這位就不難猜了。
公冶白看了一眼算盤,“不是七十五兩?”
解東風正色,“有協議在先,若損壞酒樓公物則以三倍償。
眾所周知,解東風迎娶謝依人那場婚宴不僅搜刮了眾人的紅包,開了由酒樓代辦喜宴的先例,更是舀下了半個吟風樓。故而在得知武林大會要在京城召開之后,他除了隨大流意思意思勸諫了下皇帝之外,就是著手吟風樓的迎客攬金大計。每天一邊跟著那幫老臣痛心疾首國將不國,一邊默默算著今天又賺了多少多少錢,什麼時候開分號云云。
公冶白則不同,近日影閣出了一件大事,導致所有事務都落在他身上。武林人士激增帶來的安全隱患,皇城守衛的重新分配,每件事都煩得他焦頭爛額。饒是如此,見到解東風成功斂財時小人得志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對了小白,你可有兄弟?”解東風突然問。
“怎麼突然問這個?”
看他雙眼晶亮盯著他,公冶白心知他又打起了鬼主意。果然聽到他答:“清風的新書,寫你情史的那本《不如不遇傾城色》,前兩日剛定稿付梓,還未上架就已被預訂一空。你若是有兄弟可千萬別藏著掖著,快放出來招蜂引蝶,嘿嘿。
公冶白眼中漫上一層笑意,“我有無兄弟,你會不知?”
解東風眼神一閃,隨即垂下雙目,不知咒了句什麼,嘴里又咕噥著:“嘁,我跟你很熟嗎?”說著頭一撇往邊上挪,卻撞上桌腳,“唔!”
公冶白很早就想問了,“我們為何要躲在桌下?”
解東風捧著腦袋,漫不經心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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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有人打架麼?我一個弱質文官被誤傷怎麼辦?”頓了下,望著突然伸到他臉側的手,“你干嘛?”
問完就見公冶白指間夾了幾根細針,心下一驚。想起什麼,環顧四周,才發現以桌子四腳為界,儼然一道屏障。而屏障之外,早落了滿地的木渣塵屑,碎碗斷筷。是了,這家伙雖也是文官,卻是個武功高強的文官。哼,又是小白臉又會文又會武,說他是男人公敵都是輕的。
公冶白無視身旁飽含羨慕嫉妒恨的視線,微皺著眉看著手中接到的暗器,心中隱隱有些動怒。在熙熙攘攘市井之間還如此肆無忌憚,不是草菅人命是什麼?還好暗器上無毒。眼神沉了沉,他手腕一轉,幾根細針飛射出去,纏斗中的兩人應聲倒下。
“哈哈,可以收錢了!”解東風見狀大喜,從桌下鉆了出去,毫不在意眾人的側目。
看著他神采飛揚打點善后事宜,公冶白眼神緩了下來。歷經三朝,世事變遷,這人卻還是十幾年前那模樣,多好。想到他方才說的新書,又想到照計劃病危垂死的“謝依人”。逍遙茶社報出朝臣借謝依人大做文章之事后,小范應該知道自己被坑了,忍氣吞聲不是她的風格。想到她收集素材時問他的那些事,可以預見,那新書會有多“精彩”。
這人此刻還將小范當搖錢的寶樹,看到書后該會想掐死她吧?唔,或許會被掐的是他?
亂就亂吧,這大同年間出了不少荒唐事,多他一件又何妨?
就在公冶白這廂笑得意味深長之際,隔著一條街的歡喜天門口,范輕波與豐言也在談論同樣的話題,唯一不同的是,這兩人笑得并不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