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被這麼一撒嬌,腿登時就軟了,滿腔大男子主義情懷急劇膨脹,整個人快飄了起來。他豪情萬千地抱住她,又是撫慰又是自責,全然忘記自己上一刻的念頭,一心只想陪娘子家里蹲。
被甩飛一旁的范秉嘆為觀止,膜拜主人的同時,再度懷疑自己此前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書生行為是不是太高估他了?傻成這樣,但愿小主人不像他。
想到即將要到來的小主人,范秉又忍不住傻笑起來。
主人自甘墮落跟了姓書的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已成定局,他無力回天。
書生與范秉二人一個緊張老婆,一個打小生命的主意,不約而同地進一步加強了對范輕波行動的管制,令范輕波苦不堪言,直恨自己那天為什麼要當著他們面說出喜脈二字。
這一日,日上三騀,范輕波懶洋洋地醒來,意外地沒看到家中兩個活寶爭先恐后撲過來伺候,然后一轉頭就嚇了一跳,床前懸了一幅大字,生怕她看不見般,愣是占滿了她的視線。
“為夫出去一會兒,娘子醒來后切莫輕舉妄動,有事守恒服其勞。竹笛一響,為夫即返。
默默低頭看了一眼胸前掛的竹笛,是前兩天書生送的。見他又緊張又期待的獻寶模樣,加上笛身刻著的與書家賬本以及銀手鏈上相同的優曇花紋,猜不出這是他親手做的就有鬼了。
這是認識以來書生送她的第二個禮物,若說第一個手鏈令她感動到以身相許的話,那這第二個就是令她糾結到想以頭搶地了。
自然,他的用心和誠意都值得嘉許,但是但是,這笛子的造型是不是太奇怪了點?
你弄兩根竹管說聲音不同一個用來喊范秉一個用來喊老公就算了,你弄成豎排不行麼非弄橫排!橫排就橫排,你特麼還非找兩根不一樣長的,短的在上長的在下——
這泥馬從正面怎麼看都是個簡體“二”字吧喂!
偏偏書生他一臉殷勤又期待又緊張地盯著她,她話到嘴邊一拐彎就變成了“好特別,哪里買的?”果然他眨著一雙亮得可以閃瞎人的眼睛,強掩得意羞答答地承認那是他自己做的,她還能說啥,只能順勢夸他兩句了……順便吃點豆腐回本。
每天掛著這個二字,范輕波只能安慰自己這個時空用的是繁體字,沒人會笑她。
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范輕波翻身下床,打開門又是嚇了一跳,一卷紙在門前攤開垂下,這回倒沒有字,全是線條簡單的簡筆畫,還是四格,一看就是范秉的杰作。
第一格:飯在廚房——還是很好懂的。
第二格:我出門了——少年,誰教你照著公冶白外形畫自己這種不要臉的事的?
第三格:好好保重——擦!畫中癱在躺椅上的那坨東西是什麼?犯病你找抽!
第四格:有事吹笛——無力吐槽……因為畫面上只有一個大大的“二”字……
把兩張紙甩到身后,范輕波大步往前走。開什麼玩笑,這兩人都以為另一個人會在家而出門,她終于自由了,當然要恢復正常人的生活。她要出去散步逛街,她要去五姐家串門子問問她和金淫/蟲的進展,她還要去陳嫂子家聊天嘮嗑打小天……當然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
吃完東西意氣風發地出門。
走東家,串西戶,可不知是大家都太忙還是她太閑,找誰誰不在,問誰誰沒空。這下她原先隨口說說的空虛寂寞冷倒有點像真的了。
再次確定自己的探險欲果然在前世已經揮霍得差不多了。武林大會這種只在書中見過的事發生在眼前,她卻興致寥寥。也許是因為提早知天命,反而更加珍惜自己了。朝廷或武林,這種高危團伙還是有多遠離多遠的好,她胸無大志,只想耕耘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逗老公,打犯病,哪件不比看人打打殺殺有趣多了?
說起來,她家兩個活寶到底跑去哪里了?別去摻和江湖事才好啊。
啊啊啊啊,再這麼無所事事下去她就要走上孕婦的多愁善感傷春悲秋不歸路了啊……
就在范輕波百無聊賴開始玩起精神分裂對話時,一個少年焦急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書夫人!書夫人!”
一聲一聲,越來越近。
她瞇起眼,認出跑到跟前的少年是回春醫館的學徒,“你找我?”
少年跑得一身汗,氣喘吁吁地說:“可找著你了!快隨我去醫館,要出人命了!”
范輕波不明所以,“醫館要出人命找我管什麼用?我不懂醫術的。
“不是!”少年拉著她邊走邊說,又是擺手又是搖頭,好容易捋順了氣息,吐出完整的句子,“不用懂醫術,把書夫子和小小范領走就好了!”
范輕波臉一白,不由加快了腳步,“他們出事了?”
“哪是他們出事啊!是我家先生!”
回春醫館。
大堂之中,有江湖人士排隊就醫,有老大夫坐臺看診,這些都屬尋常。
不尋常的是無論是病人還是大夫臉上冷汗遍布,蒼白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