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官人感動得老淚縱橫,在辛湄遞上來的手帕上簽了十幾個名,一面感慨:“不愧是將軍大人的真命天女,果然有眼光!有品味!”
辛湄愕然:“什麼真命天女?”
趙官人比她更愕然:“你還不知道?天神遺寶同心鏡都能把你倆映出來啦!那面鏡子詭異的很,只能照有姻緣的男女,其他人一概照不出。那天你倆不是被映在鏡子上了嗎?不信的話下次回來再照照!”
辛湄張大嘴,老半天才合上,十分懷疑:“那鏡子一定是假的吧?”
“皇、皇陵里的寶貝怎、怎麼會是假、假的……”趙官人急得結巴了。
“準備走了。”
陸千喬終于擺脫一群纏綿深情妖怪的依依不舍,回頭望向這邊。
辛湄悄悄地拉著趙官人的袖子:“對了,做人偶的師傅是誰?大叔你幫我找他要幾個簽名,等我回來找你拿。”
趙官人露出個猥瑣的笑:“那個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姑娘只要細心些,定然能發覺的。”
……這不是說了等于沒說麼。
辛湄走到陸千喬身邊,看著他給烈云驊上轡頭。
烈云驊是他自己的靈獸,或者說,坐騎。辛邪莊也養過各類馬駒,最高貴的莫非通體雪白如銀的龍馬,日行萬里,乘云御風也不在話下。然而和眼前的烈云驊相比,卻又差了許多靈氣與桀驁。
最好的靈獸總是最桀驁任性的。
辛湄看著烈云驊冷淡高傲的姿態,覺著它跟它的主人真像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聽說像他這樣被貶來看守皇陵的官員,都等于變相監禁,皇帝不下旨就一輩子不能出來。可是他好像自由的很,來去自如,誰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從某方面來說,陸千喬也是個相當彪悍任性的人。
她湊過去,把腦袋伸到他面前,問:“趙官人說同心鏡能映出我們的樣子,所以我倆有天定姻緣,是真的嗎?”
陸千喬手一抖,沒拴好的轡頭摔在了地上。
“是真的?”她神情嚴肅。
他刻意別過頭,不去看她直率的眼睛,一面飛快撿起轡頭繼續扣,一面耳根卻慢慢紅了。
“……假的。”好冷淡的回答。
辛湄蹭過去研究他的眉眼,揣摩他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背過身,給烈云驊上馬鞍。
她松一口氣:“就說是假的……我才不會嫁給你。”
陸千喬翻身跳上馬背,一言不發,突然伸手抓住她的后領口丟在身前,她的膝蓋撞在轡頭的鐵環上,疼得眼淚汪汪:“你……你肯定是故意的……”
“閉嘴。”他一扯韁繩,烈云驊長嘶一聲,蹄下生火,一躍而上云端,乘風而飛。
辛湄揉著膝蓋,抬頭看他面無表情的臉,今天他好像面癱的尤其厲害,眼珠子都一動不動盯著前方,是不是在生氣?
她想了想:“陸千喬,你心情不好嗎?”
沒回答。
“是氣我剛才說絕對不嫁給你?”
依舊沒回答。
“還是擔心找不到眉山大人,問不到戰鬼一族的事情?”
他就是不說話,板著臉裝啞巴。
“其實這種事真的不要想太多,俗話說禍害遺千年,你囚禁我,搶走我的秋月,還動不動就欺負我,做了那麼多壞事,你肯定能活一千年的。”
他的眉毛終于抖了一下。
“我爹說過,天下沒有什麼事是絕對不可逆轉的,所以就算我被批命說是克夫,他也始終相信我肯定能嫁出去。
而且,雖然你做了那麼多壞事,我也不希望你死掉,皇陵里大家肯定也希望你能一直活著,你說對不對?過日子還是要樂觀點。”
陸千喬啼笑皆非,看看她的臉,那麼認真,絞盡腦汁在想語言來安慰他。可說出的話總是上一刻讓人恨得牙癢癢,下一刻又溫柔的寬慰一下,叫人不知怎麼辦才好。
“對了,趙官人說,做木偶的那個師傅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知道是誰嗎?”
她的思路總是變得特別快,一下子就跳到人偶身上了。
陸千喬暗咳一聲,故作自然地別過腦袋眺望遠方飄渺的云霧,聲音十分淡定:“嗯,是我閑來無事做的。”
辛湄差點從馬背上翻下去,他飛快攬住她的腰身,冷不防她死死抱住他的胳膊,眼神從驚駭發展到驚喜,再發展成狂喜,最后變成了熱辣辣的崇拜。
“真的?”她問得特小聲。
他繼續淡定地眺望云霧,嗯了一聲。
辛湄哆哆嗦嗦打開包袱開始折騰,掏了半天終于掏出一沓嶄新且整潔的手絹,兩眼放光捧到他面前:“那……幫、幫我簽個名……”
他耳根發熱,將她一把拽得坐正了:“坐好了,不要掉下去。”
“簽名……”
“閉嘴。”
“那我們聊聊你創作人偶時候的心情和經驗吧。”
“……”
大風把她嘰里呱啦軟綿綿說話的聲音吹散開,陸千喬扒扒被風吹亂的頭發,避開她崇拜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久違的輕松,心情真的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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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八,白頭山下了一場雨,眉山君悶在眉山居里很是無聊。雖說前幾日傅九云不知從什麼地方搞來一套水桶大小的琉璃酒具,大方送給了他,但傅九云人不來,甄洪生那只狐貍又不常出門,捧著水桶大小的酒杯只能自斟自飲,那滋味實在不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