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湄猶豫了一下,回頭看看滿臉殷切夾雜著后怕的眉山君,再抬頭看看面無表情的陸千喬。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從懷里取出一張符紙放在指間擺弄。
是秋月!
她立即乖乖跳上馬背,朝眉山君和甄洪生歉意的笑:“呃……還是下次吧……”
甄洪生若有所思地看著烈云驊御風而去,忽聽眉山君開口:“你這只狐貍,好好的叫她留下來做什麼?平白叫那只戰鬼來找我麻煩?”
甄洪生笑著轉頭上下打量他:“我是覺得吧……她跟你在一起會比較安全些。和戰鬼將軍混在一起,怪危險的。”
眉山君愕然:“什麼危險?”
甄洪生翻個白眼:“我亂猜的!啰嗦,還喝不喝酒?”
*
和來時不同,這次陸千喬似乎有些焦急,烈云驊感覺到了主人的情緒,撒開四蹄狂奔,快若流星。辛湄有些好奇:“陸千喬,你在擔心什麼?小烏鴉雖然在皇陵附近被打傷了,但你不是說云霧陣很厲害的嗎?”
他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或許他也不能解釋內心隱約的焦灼,小烏鴉的傷口不是普通刀槍所致,那種傷口,很熟悉……但是,那又怎麼可能呢?是她?會是她?已經那麼多年了……
“陸千喬,今天好像是四月二十八,再過兩天就五月了。”
她好像嘆了一口氣。
陸千喬低聲道:“五月又如何?”
“五月初三我就十六歲了,爹說無論如何我得在十六歲之前嫁出去。可是我到現在還沒買著相公。”
沒能買到相公大半要怪他。她怨念地抬頭看著他。
這種時候,他……他要說什麼呢?陸千喬默然了。安慰她以后肯定能找著合心的夫君,還是告訴她相公這種東西不是用買的?他有點糾結,努力斟酌著怎麼開口。
“看你一直逼著我跟你飛來飛去,要不我干脆省省事,就嫁給你吧?你看多少錢合適?”
這晴天霹靂的一句話炸得他把韁繩給丟了。
烈云驊竄得飛快,刷一聲兩人就被甩脫馬背,自萬丈高空直直落下。辛湄的尖叫只有短促而細微的一聲,下一刻他便張開手將她用力揉在懷內,急速下墜中,他奮力吹響口哨。
烈云驊極有靈性,一發覺背上兩個人脫離馬背,立即便踏云奔了回來,柔順地依偎在陸千喬身邊,被他一把扯住韁繩,腰身一轉,終于再次安全跨了上去。
他擦了擦滿頭冷汗,心有余悸地低頭看那個總是語出驚人的搗蛋鬼,她正長大了嘴,還對方才的刺激意猶未盡,隔了半天,她才慢慢合上嘴,喃喃:“我……其實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好想把她捏死了再捏活過來再捏死這樣反反復復的捏啊……
辛湄嘻嘻一笑:“你當真了?”
陸千喬冷著臉,從懷里取出秋月棲身的那張符紙,晃了晃。
她立即垂下頭:“我錯了,抱歉。”
吃過這次教訓,烈云驊再也不敢飛那麼高那麼快,慢慢降下云頭,貼著蒼翠如海的樹頂悠閑地前行。
和暖的春風貼著后腦勺吹,辛湄不適地搖搖頭,這才發覺因為剛才那一下摔落馬背,再被拉上來,她就變成了和陸千喬面對面坐著,他的一只胳膊還摟在腰上,她的整張臉……呃,原來她的整張臉一直貼在人家胸口上。
“陸千喬……陸千喬。”她抬頭叫他。
他又開始面癱了,裝著沒聽見。
辛湄朝后仰了仰:“你勒得我腰很痛。
”
面癱君猛然一愣,好像直到現在才發覺兩人坐姿之曖昧,他僵硬地把手縮回去,臉刷一下就紅透了,連著兩只耳朵也變得通紅。他猛然把腦袋轉過去。
辛湄終于感到一絲窘迫:“你、你臉紅什麼……”
害她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太尷尬了,一般戲里有類似情節的時候都會有人來打個岔什麼的……好吧,不管是誰,趕緊來打個岔啊!
老天爺好像真聽見了她的心聲,因為陸千喬的晚霞紅的臉瞬間又變成了蒼白的,輕輕把韁繩一收,烈云驊便乖覺地停在了樹頂。
“怎麼了?”辛湄愕然。
陸千喬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望著前方數丈遠的地方——藍天,碧樹,雪白的馬車,還有站在馬車旁的兩個人。微風吹拂他們干凈潔白的衣擺,他們的站姿如千年古樹,挺拔而傲然,冷玉般的額頭下,一雙鮮紅欲滴的眼眸令人不寒而栗。
紅眼重瞳,是戰鬼起了殺意的模樣。
陸千喬渾身的肌肉都瞬間繃緊,如一張拉扯到極致的長弓。
辛湄的眼珠子滴溜溜在兩只戰鬼和那輛雪白的馬車上轉悠,待看到他們血紅的眼睛,不由吃了一驚:“那麼紅的眼珠,像……”像草莓似的。
后面的話被陸千喬的手輕輕蓋住了。他捂著她的嘴,猶有些心悸:“……你最好不要說話。”
紅眼戰鬼的殺氣,是針對任何挑釁的,無論那是善意、無心、還是惡意。
他將秋月棲身的那張符紙放在她手里。這一路過來,他用來欺負她,軟禁她,逼迫她的秋月,他就這麼輕描淡寫還給她了。
“回去,回辛邪莊。
”他吩咐。
辛湄怔了一會兒,想了想:“你要打架?怕我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