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戰場和死在床上,一天一地。被逼到死亡的極致,才能得到真正的力量——這是他們的真諦。
“你們根本是坐視他去送死……不對!你們拿著刀子逼他去死!戰鬼都是這樣覺醒,難怪你們這一族人越來越少!都是被你們自己害死了!”
酈閆沉下臉:“辛小姐,請你謹慎出言。”
“我沒有什麼‘僅剩’的話要說了。”辛湄直直看著他,“你與其拿箭殺自己族人,不如叫臺子上那個混蛋將軍多放點人出來殺敵。農民兵一天到晚鬧事,就是因為有這些只吃飯不干活的將軍在!將軍能有像湯圓一樣圓的嗎?!”
酈閆回頭看一眼白宗英,她說話的聲音很響,估計白宗英每個字都聽得明明白白,因為……他的臉現在比青菜還綠,氣得一個勁抖。
“開門!”
白宗英怒吼一聲,抓起自己的大刀,跨上馬背,帶領一群精兵沖出了關口。關外兩千殘兵突然得到后援,還是白老將軍親自領兵,士氣頓時高漲起來,局面瞬間出現了微妙的轉變。
遠處秋月背上的斯蘭也趁空閑替自己上了傷藥,妖怪的恢復力本就強悍,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傷口的流血都停了。他抖擻精神,翻身跳下去,揮舞長刀繼續廝殺,比方才還要勇猛,瞬間就將周圍清空一小塊。
“對嘛,這樣才公平。”辛湄抱著胳膊,嚴肅地點頭。
酈閆看看她,再看看下方發生良性變化的戰局,突然對陸千喬起了另一種層次的尊敬——能選個這麼彪悍的老婆,少爺的眼光真不錯。
“那個……在下酈閆,酈氏一族人。”他懷著敬意禮貌地介紹自己。
辛湄唇角一彎,對他露出個陽光燦爛的笑容,一只手偷偷伸進包里,摸到了新買的兩包花椒粉,經過酈閔一戰,她認為花椒粉在某些時刻比飛刀和毒鏢都要靠譜。
正準備順風撒出去,報復一下他方才的射箭行為,忽聽遠方傳來一陣凄厲而綿長的嘶吼,像是被逼入絕路的野獸,又像是對月哀嚎的山魈,令人毛骨悚然。
酈閆的臉色瞬間變了,翻身躍下馬背,往前方戰場狂奔而去。
呃,是出什麼事了嗎?辛湄掉轉馬頭,便見秋月在半空中驚慌失措地拍著翅膀,從它背上直直墜下一個人——陸千喬!
整個世界的拍子似乎都慢了下來,他就那樣慢慢地摔在地上,然后……慢慢地站了起來!斯蘭狂喜之下揮舞長刀,將身邊礙事的農民兵盡數趕走,連滾帶爬地奔到陸千喬身邊。
“將軍!你度過變身劫了?!”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陸千喬微微仰著頭,泥土沾染了半邊臉。他的神情空洞且木然,雙眼完全失去神采,呆呆地站在原地,像個石頭人似的動也不動。
“將軍?”斯蘭疑惑地再喚一聲。
下一刻,一雙無神的血紅的眼對上了他,斯蘭只覺喉嚨一緊,竟是被他硬生生掐住喉嚨單手提了起來。手里的掩月長刀被輕易奪走,斯蘭費力地掙扎著,感覺自己被重重拋了出去,背部狠狠撞在地上。
尚未完全覺醒的戰鬼在吼叫,凄厲的聲音穿透整個戰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朝這里望來。
長刀在風中劃出優雅而銳利的曲線,刀身還殘留著鮮血,一滴滴滑落地面。
陸千喬面無表情提著這柄長刀,似一枚剛剛離弦的箭矢,沖進人群。
沒有章法,沒有神智,他整個人似乎都變成一柄銳利的寶刀,所到之處,銳不可當,而且——他殺的不光是農民兵,連自己人都殺。沒有人能抵御那柄仿佛來自地獄的掩月長刀,它揮舞過的地方,鮮血斷肢滿地。
辛湄騎著烈云驊狂奔而來,一路躲避閃爍的刀光,一路追向他。
“陸千喬!”她大聲喊著他的名字。
……
他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含笑轉過身,朝她伸出雙臂,臉上掛著溫柔的笑。
“我的寶貝,你過來。”
她紅著臉撲進他的懷抱。
“我們以后再也不分開!”
……
以上,只是幻想。
他似乎對她的聲音有反應,猛然轉身,橫起掩月長刀,直劈過來。烈云驊悲嘶一聲,被銳利的刀風劈去一小塊頂皮,辛湄只覺肩上一陣銳痛——他的刀風居然在她肩上劈了一道口子!
辛湄翻下馬背轉身便跑,比兔子還快。
一旁目瞪口呆的斯蘭忍不住大吼:“你去哪里?!將軍醒了啊!”
她四處張望,找了塊比較靠譜的半人高巨石,飛快躲在后面,這才道:“我找地方躲一下,陸千喬貌似失心瘋了。”
呃?!她跑來九死一生的戰場,為的不就是和將軍同生共死?!這種時候,她難道不該是流著眼淚撲上前緊緊抱住將軍,大聲呼喚失去理智的將軍的名字嗎?!
斯蘭氣急敗壞:“那只是還未適應戰鬼龐大的力量!你過去他說不定就清醒了!”
辛湄探頭看了看,陸千喬還在拿著刀亂殺人,她立即把腦袋縮回來。陪著他是一回事,被他殺死就是另一回事了,這種明顯是在失心瘋的癥狀,她過去就是找死。
“你叫他的名字!他誰的聲音都聽不見,可一定能聽見你的!”斯蘭仍然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