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僧侶苦笑:“你知道我會來,一直守在皇陵外?”
沒有人回答他,黑色長鞭在濃霧的雪夜里無影無形,霎時便卷到眼前。大僧侶閉上眼,將長袖一震,盤腿跌坐下去,一層金光將他通體包裹,長鞭卷住他的身體,卻拉不動,拽不起,唯有一圈圈將他緊緊捆住,漸漸收緊。
大僧侶面色蒼白,勉強笑道:“將軍,我可是好好把你的岳丈還來,還送進了皇陵呢。”
明明是好意把人質送還。
依然沒有人回答,長鞭繼續收緊,估計就是塊石頭也能被勒碎了。
大僧侶表情有點痛苦。
他抬頭,向對面深邃黑暗中那只戰鬼說了一句什麼,下一刻,遍布身體的金光泡沫般碎開,長鞭一抖,他的身體如同豆腐一般,被絞成了碎末,轟然摔在雪地里,鮮血彌漫。
良久,陸千喬自林中走出,走到不成形的尸體前,蹲下看了一陣,忽又偏頭向云霧陣中聽了片刻,果斷起身,瞬間消失在陣中。
彼時被云霧陣困得手忙腳亂的辛雄正破口大罵,原本是滿心歡喜來看女兒女婿,如今人沒見到,卻被困在這鬼地方忍饑挨凍。
他痛罵:“那臭小子,我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把極樂鳥拿來拉車,一看就是個壞蛋!”
正罵得起勁,胳膊又被人拉住,他一聲驚呼卡在喉嚨里,只覺身體又開始騰云駕霧,雪花與霧氣撲面而來,一片茫茫然。不過片刻工夫,眼前又豁然開朗,積雪而蒼茫的神道出現在眼前。
“往前一直走。”
拉著他的人低聲吩咐,那聲音,怎麼聽怎麼像姑爺。
辛雄驚喜地轉身,身旁空空一片,唯有雪花旋轉,那個聲音很像姑爺的人又消失了。
長夜漫漫,雪越下越大,很快便將大僧侶凄慘的尸體掩埋住。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細碎的踏雪聲隱隱響起,兩道漆黑的人影直往尸首處奔來。看到這滿地鮮血的凄慘模樣,誰也不驚,不過蹲下去,把手一拍,其中一人低聲道:“大僧侶,他走了。”
隔一會兒,一個輕浮的聲音小聲響起,還有點怯生生的:“……真走了?”
兩人用力點頭。
被白雪掩埋的尸體忽然一顫,緊跟著“嚓”一聲變作幾塊碎石,石頭下是他挖的一個洞,大僧侶正蹲在洞里長吁短嘆:“差一點就死掉……還好,狐貍是會打洞的……”
真慶幸自己是個狐貍,不是白兔灰狼什麼的,不然他這條小命今天就丟這里了。
“酈朝央都被你咒住,你還怕那個將軍?他還未成完美戰鬼吧?”
大僧侶心有余悸地搖頭:“酈朝央是出其不意,殺手锏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再用,人家有了準備,就不靈了。”
那將軍看著像個木頭似的,沒想到賊精賊精,猜到是他對付的酈朝央,這次連面都沒出,躲在林子里直接甩長鞭,他就算全身上下都能放咒法,看不到他也是沒轍。
“接下來怎麼辦?聽族里長老的意思,還打算繼續用這種暗殺的法子對付戰鬼一族。你回去領命嗎?”
大僧侶嗤笑:“暗殺只能用一次,再用就是傻子。我才不去。”
“那你怎麼辦?以后也不能出現在戰鬼族面前,否則還會被追殺吧?你何必多事把人送到皇陵。”
他想了想,抬頭望向暗沉的天空,忽然一笑:“不送過來,怎麼能單獨和戰鬼將軍見上一面……我們去更南邊的地方——族里長老遲早也會被迫遷族到那里。
我先安家立戶。”
“……你打算自己先逃命?”
“逃命什麼的太難聽,我是熱愛和平厭惡斗爭的好人。這次挑釁戰鬼,必然沒好結果,我等著長老們屁滾尿流回來和我哭訴委屈,順便佩服一下我的先見之明。”
反正他之前勸過很多次,長老們都當做屁一樣忽視,逼著他來對付酈朝央。他聽話過來對付了。按理說,一般人中了那個咒法是必死的,但,完美的戰鬼會不會真的死掉,這種行為會不會激怒戰鬼一族惹來更大的屠戮,他就懶得管了。
“……你其實就是想自己先逃命吧?”
“你們看我像那種人嗎?”
大僧侶從洞里跳起來,大義凜然地拍拍衣服,二話不說拔腿就走——
逃命去。
四年后的團聚(二)
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和死,而是我就在你身邊,你卻不知我愛你——
眉山君記不得自己是從那本書上念到這段十分有才的話了,當時只覺被擊中心窩,眼淚嘩一聲打濕衣襟。
上次憑著一腔少有的激情,他沖去皇陵,想要和心愛的姑娘私奔,陰差陽錯之下,又一次錯過,他徹底失去了勇氣,連嶄新的各類八卦也不想管,成日只窩在眉山居里流眼淚喝酒,醉生夢死。
剛巧那日傅九云和甄洪生兩人一道來探望他,守門的靈鬼把他倆領到蓮花池旁,一臉嫌棄地指著池里被薄冰凍起來的某個邋遢男人,道:“他把自己縮在池子里凍了四五天,二位姑且一觀吧。”
甄洪生好笑地捂住嘴,傅九云折了一根樹枝,蹲在池邊輕輕捅池中人的鼻孔,一面愕然:“好像是死硬了。